麼?現在如何選擇,主動權全在楊撫臺手裡!以本官看來,我揚州四分五裂,巡撫入主揚州已是大勢所趨,不可擋矣!”
“那東主的意思是…”
“本官不做那明知不可為而行之的事!等撫臺進入江都界內,本官便去遠迎他,不,等他到了高郵本官就去迎。本官就是要率先投誠,楊撫臺願意打誰就去打誰,本官充當馬前卒幫著踩幾腳!就不信這揚州城裡還有誰能攔得住!”
抱怨別人不團結,之前你不也是算計來算計去的麼…任師爺為東主的劇烈轉變而目瞪口呆,不過東家既然已經下了決心,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高運同回到運司衙署,丁運使便將朝廷轉發來的李佑奏疏給他看。他翻了翻,果真有一百零八條,但都是細細碎碎的雞毛蒜皮事情,純屬湊數,有的甚至是一條拆成了幾條。
例如在儀真轉運時重新稱重打包導致損耗增加、綱商運鹽夾帶私鹽嚴重、灶戶受場商盤剝、轉運港口打掃灑鹽監管不嚴等等。
總而言之,李佑奏疏中沒有捅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弊政,也沒有將矛頭指向鹽運司高層,但列出一百多條,密密麻麻的看起來也足以觸目驚心。
看畢高運同咋舌道:“李佑從哪裡蒐集如此之多也?”
丁運使疑道:“莫不是金百萬與他說的?”
高運同搖頭道:“若是金百萬有意所言,那便不止於此了,這些更像是道聽途說拼湊而來。金百萬應當知道利害,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都在裡面。”
“無論如何,這李佑定然是個有心人,大概自從到揚州開始便著意蒐集這些了。一般人或許知曉幾條,但如此面面俱到,也是費了心的。那時還不知道巡撫移駐的事情,李佑費這心思為的是什麼?更說明他真的別有所圖。”
府衙和鹽運司裡的議論不提,此時人稱小太守的李佑正在揚州城西北的蜀崗之上。正值二月初早春時節,乍暖還寒,蜀崗上枝吐新綠,含芽待放。
這個時間,李大人諭示修建的五座先賢祠中,第一批兩座祠於近日建成了,分別是蘇東坡和李邕的祠。
其中李佑最看重的東坡祠建在了蜀崗谷林堂遺蹟中,今日便有個小小的儀式。當然這個儀式自然不會是鞭炮齊鳴、鑼鼓喧天這般,但也不冷清,一時間蜀崗上鼓瑟吹笙、雅人云集。
其實來湊熱鬧的這些文人士子,不排除抱有藉機早春遊景並混幾口小太守招待酒食的因素。
在祠內,李大人給自己心裡強認下的蘇前輩燒了頭幾柱香,很是恭恭敬敬。隨後與一批名家遊覽左右景物,這些人都是他打算邀來為行宮題寫各種匾額楹聯的,今日正好也趁機敲定此事。
一行才子在祠中轉了一圈,又到谷林堂和旁邊的大明寺遊覽。
負責督造東坡祠的幕僚胡師爺偶語道:“在下想起去年歲尾時,曾聽說同在蜀崗的上方寺裡有殘碑一座,山下老人云乃六百前東坡居士親自所立。”
李佑聞言便顧左右道:“今日緣巧,本官欲訪之,諸君可願同往?”
“此乃雅事也,同去同去!”
眾人安步當車,前往上方寺裡尋訪遺蹟。這上方寺也稱過竹西寺,當年由隋煬帝的離宮改建而成。如今到了地頭,入目所見,卻是斷壁殘垣,屋倒梁頹,飛鳥驚起,草木叢生。
李大人嗟然感慨道:“千年古蹟,人事代謝,竟然如斯荒廢。”
經過指點,果然在東廊段壁下的瓦礫中,看到殘碑一座,只是塵土蛛網、剝蝕零落,賣相極為破敗。
隨行僕役上前用力拂拭過,露出幾段碑文,再請李佑去觀看。
細細看了幾眼殘餘文字,李大人失聲驚歎道:“噫!分明是遊蜀岡送李孝博奉使嶺表一首,我看似是東坡真跡也!”
人中有兩個擅長書法碑刻的,也上前摩挲檢視一番,齊齊道:“確實,真乃東坡之遺蹟!”
有人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東坡祠落成,六百年前東坡居士碑文便重現於人前,真為美談哉。”
李佑對胡師爺吩咐道:“其後你將此碑運到祠中壁下,並修葺補繕完好,以供瞻仰,務必小心。”
又有人叫道:“李大人乃是有緣人,何不和詩一首記之!”
李佑指著碑文笑道:“前賢大作在此,本官安敢獻醜。”
“今日之事,誠然緣分,該以詩詞為記。李大人乃當世名家,你不敢做,誰還可為之?”
李佑推辭一番,才道:“那本官便以拙作憑弔東坡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