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之上,九重天裡,該也有一曲玉笛一樹桃花。
在北疆住了幾年,客棧的老闆娘風寒而死。次日葬在望月丘,紙錢被大漠的風吹刮出很遠。幾年下來我與老闆混的頗熟,葬了老闆娘的當夜陪他喝了一夜的酒。聊了許多東西。到後來他迷迷糊糊地道:“子歸啊……你說咱也相識這好幾年了。怎的就不見你老呢?”
我嘿然道:“沒辦法。人就是長的顯年輕。”
老闆五六十歲知天命的年紀。此時呵呵地笑了,醉醺醺地道:“人啊……誰沒有個自個兒的過往?小老兒在這北疆也守了幾十年,見得人多了,好歹也有個辨人的眼力。不瞞你說,幾年前你乍一來,小老兒就覺著你不尋常。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你可見我問過你什麼?”
我笑著就著酒罈子又灌了一口。邊疆的酒都是烈酒,不似江南也不似天庭的細水長流。
老闆朦朧著眼道:“誰沒有不稱意的事兒。哪兒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待在這兒,我不會問你什麼,也不保別人不會。”胯一鬆仰倒在屋頂,“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罷。人這一輩子有因有果,仙也罷,妖也罷,神也罷,人也罷,誰逃得過那命中註定的路子?不奢求遠的,安安分分認命地活著……”翻了個身,儼然已經醉了,“這還是當初茹兒和我講的……哈哈哈哈,茹兒……”
素聞客棧老闆娘閨字茹。
我微微揚起眉毛。老闆道:“你說我是不是傻?她在的時候,整天吵,嫌她笨手笨腳。可是現在她走了。哈哈哈哈……”
遠處的天稍稍泛白。我拍了拍他的肩,卻沒多說什麼。只道:“認命。”
當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是明月道觀。
在鳥不拉屎的大漠呆久了,乍一看滿目的粉有些不適應。眼前的牆角很熟悉。我拐過去,果然就看到那一人在桃花樹下吹笛。
自那次下界來我已經鮮少做夢了。這時乍一看到那身青衫,一時有些眼暈。
我就那麼恍恍惚惚站在那裡。那人就轉頭,衝我微微一笑:“子歸——”
都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但是聽到那一聲,我的眼淚就登時洶湧開來。
第二日我辭別了老闆,四處遊歷。
一路走走停停。在小寨子住過,在大城市住過。一城一城的過場。眾人樂時跟著樂一樂,眾人哭時也跟著抹一把淚。多則三年少則兩月,辭別前往下一城池。
紅塵滾滾裡頭我只是個過客。
走到洛陽的時候多滯留了幾天,客棧邊上的勾欄裡頭的秀秀姑娘的風姿著實讓人流連忘返。每城每鎮的勾欄倌館都有我到此一遊的痕跡,不過本仙使胸懷正道,自然不會多做些什麼。不是不想多做,是實在多做不起來。聽首曲兒談個笑,權當交個知心朋友。
有時候月上高樓,美人在懷,也會有些衝動。敞開的軒窗透著銀色的月光,摟緊的手又放開。
怎樣都回不到那一日言笑如故,怎樣都比不上那一人無雙絕豔的風姿。
離開洛陽的前一日夜裡我沒去找秀秀,獨自坐在客棧房間裡對著敞開的窗中的月亮喝酒。彼時正是盛夏,外頭蟬鳴蟋吟,吵鬧的靜謐。酒剛喝了一杯,憑空颳了一陣風。我就道:“可願來共飲?”
風裡頭是熟稔的花香。馥郁綿稠,沁人心脾。
視窗緩緩映出一襲紅袍。繚斕揹著月色微微眯眼,揚著唇角笑。
“好。”
兩人相對喝酒。一杯又一杯,誰都沒說話。喝著喝著就醉了,醉著醉著就暈了,暈著暈著就滾到了一起,滾著滾著就到了榻上。
窗戶外頭是片池塘,塘裡頭火蓮香氣綿遠。那一日似是夢一場。夢裡繚斕問我:“何時發現的?”
我沒吭氣兒。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再多說。仰頭,一口咬住他的嘴唇。
夢總歸有醒來的時候。第二日繚斕已然離去,身周乾淨的似是他從未來過。
我收拾收拾,起身離開了洛陽。接著一座接一座城鎮的串。也只當他沒來過。
日子還是得過。
五華仙帝元神受創的訊息在天庭炸開的時候,我尚在南疆的一個小鎮剝蒜。廣源老兒下界來了,梅仙蘭仙竹仙菊仙下界來了。就連相翎也下界來了,神色漠然地只用食指在我額心一點,一股子我離開之後的畫面湧到我的腦海裡頭。
掰著指頭算日子,從我下界來,天庭也過去了大半年。這大半年裡頭,魔界領兵攻打了天庭。這半年剛巧趕上了上仙皆到西天佛界去赴六十年一度的佛法會的時候,唯有繚斕因為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