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參堂,以師為父,主位坐著呵呵直笑的爺爺,隨著禮宮拜天地、拜父母、夫妻交拜,全盤聽話進行。
即使送入洞房,大夥興高采烈地拿金錢彩果撒帳,嘴裡笑鬧吟念著“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鬱蔥長不散,畫堂日日是春風——”的撒帳歌,取笑新人衣裾上盛得越多果子就表示得子越多。
即使大夥吆喝著要鬧新房,又是考文又是考武,玩到盡興時還乾脆要新人同喝一碗酒,或要新郎倌在不脫下媳婦兒霞帔的情況下,將肚兜兒解下來擱在桌上,才肯善罷甘休。
她還是覺得有說不上來的怪異,好像在看著一段鬧劇,想衝到喜床前,揪住斐知畫的紅蟒袍,大聲責問這是怎麼回事——
“大家饒了我們吧?別嚇著了梅香,讓她以為咱們在月家都玩這些。”斐知畫被灌到有些醉了,溫文的俊顏有著暈紅,雙手在新媳婦兒身上解不下肚兜,新媳婦兒臉已經紅到快發黑了,他只能沒骨氣地求饒。
“不成,脫!脫!脫!”一人吆喝,眾人附和。
“你脫不成,我們就改叫嫂子脫你的褻褲喔!”反正死都要看到其中一件貼身衣物出現在桌面上,否則大家絕不踏出房門一步。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們多待幾刻就多賺幾千兩。
新媳婦兒臉一羞,只能埋首在夫君胸口,不敢再抬。
“好,我脫。”斐知畫繼續和藏在嫁服底下的小兜兒繫繩奮鬥。他不捐軀就得由娘子捐,娘子臉色薄,哪經得起這群傢伙的戲弄?
好不容易,繡著梅花的粉色小兜兒從新媳婦兒的襟口被拉出來,夫婦倆都紅透了臉,換來如雷掌聲。
“可以了吧?各位師兄弟滿足了吧?”瞑目了沒?
“知畫師兄,我們可是在幫你耶!瞧,少了一件肚兜,正好方便你辦事!”某位師弟說完下流話,大家跟著無恥笑了。
“好了好了,大夥玩夠了,都出去吧。”喜房裡總算還有一個師兄擁有理性,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因為他不希望輪到自己娶親時,下場和斐知畫一樣慘,現在先賣個人情給斐知畫準沒錯。
“我們還想看師兄和嫂子啃完這顆蘋果耶。”小師弟不知藏了一顆紅蘋果多久,從袖裡掏出來,硬是想看新人你一口我一口啃光以紅線懸著果蒂,吊在半空中晃盪的蘋果。
“你留著自己成親那天慢慢啃吧!”還玩?!
“師兄,謝謝。”斐知畫道了謝,師兄回他一個別客氣的笑,將一屋子的師弟全驅趕出去。
月下站著不動,沒隨著眾人離開新房。
“師妹,你也要鬧房嗎?”斐知畫注意到她,斟了兩杯酒朝她走來,將其中一杯放到月下手裡。“師兄夫妻倆以薄酒敬你一杯,你高抬貴手,放師兄一馬吧?”他攬著新媳婦的纖肩,夫妻倆臉上都有懇求的意味,他飲了半杯,新媳婦兒飲了剩下半杯,兩人先乾為敬。
師妹?他喚她……師妹?他從來不叫她師妹的!
“師妹,賞不賞師兄這個面子?”
“……騙人的吧?”
“什麼?”他沒聽清楚。
“這是騙人的吧?!”她吼出來了,“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一直都是喜歡我的,不是嗎?!你還挑了我的求親圖,其餘任何姑娘的你都瞧不上眼,不是嗎?!為什麼你娶別人?!”月下捉住他的衣袖,緊緊揪著不放,顧不得他身旁已經有了相屬之人。
“師妹,別說這種會讓你嫂子誤會的話。”斐知畫立刻阻止她,眉眼一凜,笑容消失,嘴裡雖沒斥責,眼裡卻明白寫著不悅,那眼眸,月下好陌生,她沒見過斐知畫望著她時會露出這樣的目光。
“誤會?”她愣得像呆子,彷彿聽不懂他說的話。
斐知畫先對著新婚婦媳兒安撫一笑,等到娘子溫馴頷首之後,他才傾身在月下耳邊低低說話,“是你不允許我喜歡你的,你忘了嗎?是你說我對你做的一切都是活該倒楣,你現在又以什麼身分和心態來質問我?”
他口裡有酒味,是上等的女兒酒,醺醺然地飄散在她鼻間,濃烈得會薰暈人似的,他的話卻是酒裡最嗆人的辣勁,字字句句都是冷淡。
“你……”
“好了,喝完這杯酒,就回房間去休憩,大家都累了,也請你體恤我和梅香被折騰整日,想好好梳洗一番。”酒杯重新抵回月下唇邊。
她飲下和他嘴裡同樣味道的酒香,喉頭又辣又燒,她本能吞嚥,覺得灼燙難耐,酒氣辛辣竄上鼻腔,那股痠麻嗆住呼吸,她忍不住咳了出來——
一隻大掌拍撫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