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輔辦事圓滑;頒完了賞賜,笑道:“方才娘娘走了之後,皇上好一陣唸叨呢;說娘娘摔得那樣;本該叫娘娘乘輦轎回來的,這不,立時就叫奴才又去傳了一架肩輿,送娘娘回來;皇上原是說該來瞧瞧娘娘的,可今日養心殿裡的摺子堆得跟小山似的,實在抽不開身;還望娘娘體諒!”
娜木鐘其實是經不住旁人幾句好話的,聽吳良輔這樣一說;言語不自覺地就和軟了下來,但她不會說動聽的話,只能訥訥道:“知道了,公公辛苦了!繡珠,看賞!”
繡珠就抓了一把碎銀子,賞給吳良輔,吳良輔哪裡會將這點子東西放在眼裡呢,但皇貴妃囑咐過她,一定要對靜妃客客氣氣的,吳良輔也就滿面含笑地謝了賞,離開了延禧宮。
繡珠這才趕上去笑道:“娘娘看看,奴婢就說皇上一定不會忘了娘娘的吧,就連吳公公也是這麼說的,他可是御前第一人!”
娜木鐘心裡頭高興,嘴上卻生硬道:“這幫奴才還不都是這樣,拜高踩低,看著皇上的眼色行事!誰知他說的話裡頭,有幾句是實話!”
吳良輔說的話裡頭,有一句還是千真萬確的,順治確實回了養心殿。
今兒太陽好,天剛亮,一片幻彩流金的朝霞已緩緩地移了過來,像一幅大潑大染地絢麗繽紛的水彩畫軸,燻得青蓮色的天空直欲壁慄剝落地燃燒起來,朝霞褪去,一個又紅又圓的日頭就從東邊升起來了。
淑懿立在寢殿裡,抱著四阿哥哄他玩,一邊看著雲珠與素篆揀出壓箱底的大毛衣裳來晾曬,雲珠一面翻動著一件石榴紅雪裡金遍地錦的銀鼠披風,一面頗有微詞道:“皇上大清早地上朝回來,還不忘給咱們四阿哥折了梅花來,娘娘也不多留一留皇上,打發吃了早膳就由著皇上走了!”
四阿哥在淑懿懷裡扭著身子,捏著兩三朵梅花玩得正高興,卻累得淑懿胳膊直髮酸,小傢伙最近長了不少份量,淑懿原先抱著他玩一兩個時辰都不會累,如今才抱了半個時辰,就覺得抱不動了,淑懿只得叫了乳孃來,先替自己抱一會兒,淑懿才坐下,猶自喘著氣,說道:“皇上用早膳時不是就說了麼?養心殿裡的摺子快堆成山了,難道本宮要像那些無知婦人一樣,硬把皇上留在這兒?咱們皇上是個勤勉的天子,若是摺子看不完,晚上點燈熬油也非要看完不可,本宮這時勸皇上回養心殿去了,晚上他看完了摺子,自然還會來的!”
素篆拿出一件灰鼠皮的青肷大氅笑道:“原來娘娘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啊!”
雲珠打了她手背一下,笑罵道:“小蹄子混說什麼呢?什麼‘魚’不‘魚’的!”
素篆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淑懿拿起竹剪,從粉彩折枝杜鵑敞口瓶裡,剪下幾朵梅花,又遞給四阿哥去玩,一面說道:“再說,皇上若還呆在這裡,延禧宮那邊遲早也會得著訊息,娜木鐘那個炮仗脾氣,還不是一點就著,倒是壞了本宮的計劃!”
雲珠沉思道:“想想也是,早晨聽說皇上把輦轎讓給了烏蘇格格,想必靜妃又會在宮裡一場大鬧呢,這回只怕靜妃連吃了烏蘇格格心都有!”
淑懿端起案上的溫茶,喝了一口,氣定神閒道:“所以本宮才勸皇上給延禧宮頒了賞賜,去給她消消火,不然她一衝動,再像上次對巴福晉那般對上烏蘇格格,豈不要壞事?”
雲珠不屑地撅撅嘴,道:“不是奴婢看不起她,就靜妃那點子心胸,只怕還是要尋烏蘇格格的晦氣的!”
淑懿托腮道:“那本宮就管不著了,反正本宮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皇上的賞賜只要頒到了延禧宮,本宮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大半,方才我沒勸著皇上留下,是因為本宮也有事要辦呢!”
話才說完,只聽一位小宮女細弱的聲音從正殿裡傳來,“青緹姐姐請進,娘娘正在寢殿整理舊年的衣裳呢!”
雲珠和素篆都回過頭來,淑懿將茶碗一放,笑道:“沒什麼,是本宮囑咐當值的宮女,若是青緹來了,就直接引她進來!”
說著話時,青緹已經進來了,先給淑懿行了禮,又與雲珠素篆見了一禮,笑吟吟地回稟道:“我家娘娘已照昨日娘娘交待地做了,人也給娘娘帶了來了!”
淑懿頷首道:“很好,回去給你家娘娘道辛苦!”
青緹笑道:“娘娘客氣了!”
淑懿道:“正巧你來了,昨日本宮的額娘進宮來,帶了幾匹蜀錦,你走時,給你家娘娘帶著兩匹,另還有江南新織的細葛布,聽說是蘇州織造今年的新織法,輕軟厚密,夏天做衣裳是極好的,你拿兩匹回去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