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的皇后,只能姓博爾濟吉特!”孝莊言出如山,又搖頭道,“可是哀家要對柔華小懲大誡,不能叫她自恃身份,就為所欲為!瑞貴人肚子裡好好的一個皇孫,就這麼沒了!”
蘇茉爾遲疑道:“太后的意思,難道是……”
孝莊端起參湯,喝了一口,從容道:“明兒哀家就向跟皇上提議,晉貴妃為皇貴妃,位同副後。”又嘆了口氣,道:“我的福臨也算苦命了,幼而喪父,費了這樣大的勁兒,才把前朝整飭得如此,還要跟後宮一幫女人周旋,也罷,她既喜歡董鄂氏,哀家就叫他順心遂意一回罷!”
承乾宮新植的十數枝紅梅打了花苞,如明珠,似星辰,一粒粒映著日頭,炫彩流紅。素篆一身嶄新的翠色宮裝,興沖沖地從外頭奔進來,兩頰被瑟瑟的冽風吹的紅豔豔的,還沒踏進殿裡就一迭聲地歡叫道:“娘娘,雲珠姐姐,好訊息啊!”
淑懿正拿著一隻又圓又香的柚子,哄著四阿哥玩,聽著素篆的聲音從窗外傳進來,對雲珠笑道:“不知又從哪裡打聽了什麼事來了?”
雲珠含笑轉身,微嗔道:“娘娘面前要有些規矩,幸虧小阿哥沒睡下,若是哄睡了,你這樣一鬧,豈不又要鬧醒了!”
素篆一吐舌頭,笑道:“姐姐說得是,只是這是個天大的喜信兒,我聽了歡喜得了不得,一時就忘了情!”
雲珠笑問道:“什麼喜信兒?”
素篆興高采烈地道:“才聽內務府的公公說,今兒才接著太后的懿旨,即日就封咱們娘娘為皇貴妃,位同副後,叫內務府為咱們娘娘趕製皇貴妃的服制呢!”
淑懿驀然一驚,託著四阿哥的一隻手不由抖了一下,這事也太蹊蹺了,要說皇上要封她為皇貴妃,還說得過去。
雲珠也是同樣的疑惑,素篆道:“奴婢怕這信兒不準,又特地多打聽了幾個人,後來慈寧宮的明丫兒也說,是蘇嬤嬤親口說的,太后也已經把這個意思告訴給皇上了,只請皇上擇日子賞封呢!”
淑懿與雲珠面面相覷,雲珠卻沒有淑懿那麼多的想法,只開懷笑道:“奴婢恭賀娘娘大喜啦!咱不管太后是怎麼想的,只是這個意思一告訴給皇上,皇上必然龍心大悅的,娘娘生四阿哥時,皇上已經為著娘娘的位份晉得不夠高,怏怏不快呢!”
淑懿想了一想,對孝莊的心思也不由猜出了七八分,因笑道:“‘謙受益,滿招損’,雖說是太后的恩典,咱們也不可太過得意忘形了,雲珠,回頭你告誡承乾宮的宮人們,不可到外頭去耀武揚威,仗勢欺人,若叫本宮知道了,絕不輕饒!”
雲珠答應了,素篆機靈,忙補上一句道:“娘娘,奴婢是進了承乾宮才敢露出高興的意思來的,在外頭時可並沒有!”
淑懿託著四阿哥的大紅錦緞素面襁褓,笑道:“好了,你年紀小,入宮日子也淺,以後要多跟著你雲珠姐姐學些穩重大方才好!”
素篆輕輕盈盈地答應了個“是”。
主僕三人正熱熱鬧鬧地說著話,吳良輔趨行而至,進得殿來,一臉驚惶之色,對淑懿打了個千兒,低聲道:“皇上的龍輦說話兒就到,奴才先來稟報一聲兒,皇上今兒心裡不大痛快,從慈寧宮出來,這臉色就一直鐵青著,娘娘心裡有個數兒!”
吳良輔一說,殿裡三個人都愣住了,對皇帝的反常百思不得其解,淑懿正想再問問究竟,只聞外頭小太監一聲尖細的通傳:“皇上駕到!”
淑懿與滿殿的人再不敢耽擱,忙忙地出殿接駕,吳良輔三步兩腳地跑到龍輦之側,託著順治的手,扶皇帝下輦。
淑懿俯身行禮,眼風裡一斜,見順治果然黑著一張臉,負手不語地徑直向殿裡走去。淑懿這才起身跟上,輕輕攙了順治的胳膊,柔聲道:“福臨下了朝可吃過東西了沒有?正巧臣妾這裡有才包的三鮮小餛飩,高湯是用煨了一夜的骨湯的作的,福臨來嚐嚐?”
順治默然搖頭,只用冰涼的手執了淑懿溫暖柔軟的玉手,走入殿去。
順治平日也是,下了朝,總是喜歡一進承乾宮,就向軟榻上一躺,然後眯著眼兒,跟淑懿說笑一會子。這時順治仍舊是向榻上一躺,卻不說話,淑懿抬手抻了旁邊的一床鵝羽錦被,給順治搭在身上,又把自己的紫銅青鸞手爐拿過來,讓順治握在手裡,順治卻揮揮手,淑懿無法,只得又將手爐拿開,只用她嬌小柔嫩的手給他暖著。
淑懿知道,順治不說話的時候,並不是真的不想說話,而是需要有人開啟他的心鎖,把話從他心裡掏出來。
所以淑懿端起茶碗,飲了一口香茶,潤了潤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