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應元得到這個訊息原本是要一聲長嘆的,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經此慘敗,劉良佐與高傑能逃脫才是奇蹟。但嘆息尚未出,就被滿城百姓的如雷歡呼堵了回去。他愣愣地看著周圍一個個欣喜若狂的百姓,這是他親眼所見的,沒有任何虎衛強迫,甚至連暗示都沒有,百姓們就開始為虎衛的勝利歡呼了。
這一刻,閻應元腦中突然浮起一句話:得民心者得天下。
他抬眼向俞國振看去,俞國振臉上也有歡喜之色,但很淡,彷彿捉到的只是兩個普通將領,而不是此次挑起戰端的兩位金陵小朝廷的重將。
“這兩人公審之後宣判。”俞國振道:“我就不見他們了,爭取這一次將李自成也留下來。”
他說完之後,揮了揮手,便領著衛兵出城,當真是片刻也不停留。閻應元知道他絕對不是因為軍情緊急,因為他方才說李闖攻聊城時神態還是很輕鬆的,分明是因為他根本沒所謂的江北四鎮放在眼中!
無怪乎他只帶著兩萬餘兵力就在山‘東大模大樣地開始救濟災民組織建設。
俞國振走這麼急,確實不是因為怕李闖攻破聊城,聊城的地勢比起兗州更好守衛,雖然兵力不是太多,但是距離濟‘南比較近。在李闖偵騎出現在運河之側時,濟‘南府裡的張秉文便已經將附近的虎衛和民兵一起組織起來,一股腦兒讓他們去援聊城了。
無論是李闖還是祖寬、高傑和劉良佐,他們在戰略上都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去攻取有重兵把守的堅城。實際上俞國振兵力雖然散開,可是因為情報和交通得力,收攏、反應非常快,因此攻擊堅城失去了突然性,面對的將是武裝到極致的防守。除非象閻應元那樣想出水淹城池的計策,否則缺乏重炮的聯軍,還是會在城防前碰得頭破血流。
兗州至聊城,足有三四百里路途,當李自成得到兗州的訊息時,已經是四天之後了。他惱怒地將手中的軍報扔在地上,掀開簾子大步走出營寨,口中憤怒罵道:“廢物,廢物!”
他知道自己將面臨的是什麼局面,三鎮的兵敗,也就意味著他將獨自面對俞國振的怒火。遠眺前方的聊城,他心中突然想起李巖來。
“戰,還是退?”
五九四、羈旅進退不自由(二)
聊城實在算不得名城,城防也不甚高,但是李自成連攻了五天,卻未能有寸進。
這五天裡他試驗了多種戰法,從蟻附到豬突,甚至包括李巖教會他的集中火炮進行轟擊。聊城的城牆也確實在這種攻擊中顯得殘破了,但是,城牆雖殘破,城防卻依然。後裝線膛槍在射程、射速上的優勢,讓李自成人數上的優勢變成了笑話。
現在,這座雖破而不失的城,就在他面前。
李自成戎馬多年,大多時候都是在被官兵追著打,直到這幾年,在李巖、牛金星等人的幫助下,起於漢中,成勢於甘陝,漸而席捲中原。他的戰爭經驗,比起俞國振也毫不遜色,在他漫長的軍伍生涯之中,直覺曾經救過他不知多少次性命。
當想到李巖之後,他立刻轉身,又回到了自己原營帳中。
劉宗敏在經略漢中,牛金星在開封籌糧,在他身邊的諸將,以田見秀為首。把田見秀召來,李自成道:“立刻傳令諸軍,全軍撤退,以高一功殿後,你看如何?”
田見秀大驚:“陛下,勝負尚未見分曉,何退之急也?”
“俞國振已經擊敗祖寬、高傑和劉良佐,估計最慢也在三天之內會到聊城。”李自成有些疲憊:“戰機已失,此時若不退,只怕想退都難了。”
“陛下何出此言,實在不能克聊城,與俞國振劃運河而治亦可。”田見秀憂心忡忡:“若不能以運河為界,俞國振佔據整個山‘東,他自兗州出兵,兩日之內便可兵臨開封城下!”
“故此我回軍之後。讓一功守開封,我給他留下五萬人馬……只要能多拖俞國振兩年就好。”
李自成話語中明顯失落,這讓田見秀更為驚駭:“陛下何出此言,如今我大順治下地域廣闊,數倍於俞國振。人口之多,也數倍於新襄,兵足將勇,無非是比俞國振少些錢糧火器,便是攻之不足。守豈不有餘?”
“這幾天你也看到了,新襄軍的火器犀利,非人力能敵,我們攻城五日,每日傷亡都過千,這五日下來,幾乎損失了一成人馬。除非不忌傷亡。否則根本無法速破聊城。城中守軍數量約摸就是一萬出頭,我們尚且奈之不何,若是俞國振的大軍再一到,內外成夾擊之勢,我們只怕要和高傑一個下場!”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