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在琴絃之上。
崩、絞、架、截……
劍尖沿臂同方向穿出,腰往前傾,同時挽出數朵劍花。傷腿作疼,她猶自硬撐著,背後冷汗直冒,手中的劍卻未有片刻滯緩。
琴音似有所感,奏了個悠悠顫顫的尾音,毫無預兆,卻又理所當然地結束了。
子青收劍,施禮。
殿上一片寂靜,劉徹不發話,旁人一時拿不定主意該褒該貶。
154第三章昏禮(四)
衛青定定地盯著子青,目光幾近凝固,這般劍法,他也曾在多年見過,驚鴻一瞥,驚採絕豔,卻從此再未曾得見。
自古佳兵不祥,劍為殺人利器,世間劍法多為凌厲,而此套劍法之所以與眾不同,便是因為它透著股悲天憫人,又或者是因為用劍的人有此心,連衛青都分辨不清。
時隔多年,未料到竟在此間再次得見,使劍者又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身法騰挪間與昔日故人多有相似,他著實滿腹驚異。
劉徹似乎也在思索著什麼,又或者是尚未自琴音中回神,過了半晌才開口道:“你這劍法使得……可不像是去病教出來的?”
聞言,子青心中一緊,墨家劍法自然與霍去病素日所習劍法大不相同,自己竟忘了這層,只是事已至此,再後悔也無用,遂答道:“這是家傳的劍法,只是我使得不好,幸而得將軍指點。”
劉徹半靠著,目光探究地望著她:“家傳劍法?你父親是做什麼的?”
“我爹爹、我爹爹是……”
子青陷入尷尬之中,不知該如何作答,說僅僅是鄉野之人肯定是瞞不過劉徹,反倒給將軍平添麻煩。
霍去病在旁插口道:“她爹爹靠賣藝為生的,陛下恕罪,她大概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街頭賣藝……難怪這套劍法竟無一點殺氣。”劉徹若有所思,轉而輕笑道,“如此說來,你竟是從街上把她給撿回來的,市井之中,果真是臥虎藏龍啊。”
霍去病笑而不語。
宮人將佩劍與七絃琴都取下,又依劉徹命令,在霍去病旁邊另設一案給子青。
子青謝過聖恩,依命而跪坐下來,正壓在傷腿之上,冷汗潺潺,暗自深吸口氣,隱在袖中的手死死摳在席面上,臉上只不動聲色。
側目望她,雖然已是極力壓抑,霍去病的眼中還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關切之色。
子青朝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無礙。
這幕落在衛長公主眼中,無異於兩人眉目傳情,心中頗看不慣,怎奈礙於父皇在場,不敢造次,只輕輕哼了一聲。
一時佳餚美釀盡由宮人端上,食用六穀,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珍用八物,醬用百。所用器皿,銀口黃耳,金罍玉觴,無一樣不是極盡奢華。子青以前就曾經聽聞過,宮中一年的膳食開支達兩萬萬錢,相當於普通百姓,而並未貧困百姓,兩萬戶的家產。那麼眼前這樣一場家宴,大概便抵得上一鄉百姓的家產了吧?
她看在眼中,早已胃口盡無,至於吃得是什麼,她壓根就未曾細看,更不消說細品。對此刻的她而言,瓊漿珍餚入口,也是味同嚼蠟一般。
“父王,她以前既然是在街頭賣藝的,定有許多市井間的趣事見聞,不如讓她說來聽聽,逗個趣,引您笑上一笑,說不定還多喝幾杯呢。”衛長公主朝劉徹道,只是逗趣是假,想讓子青出糗是真。
劉徹點頭許了,目光看向子青:“既是街頭賣藝,定有不少見聞,可有什麼趣事,不妨說來,讓大夥都笑一笑。”
未料到聖上會有此一問,於此事霍去病又幫不了子青開口,不由地暗自為她心焦。
子青怔了怔,先放下箸,思量片刻答道:“回稟陛下,只有兩件事,一喜一憂。”
“是哪兩件事?”
“天晴,喜;下雨下雪,憂。”子青望著劉徹,答得極為簡單。
聞言,劉徹原本持觥的手停滯在空中,眉頭微微顰起,他當然明白這簡單的一喜一憂背後的含義,意味著百姓日日夜夜為生計擔驚受怕,再無閒心顧及其他。
衛長公主卻不明其意,不滿地嘟嚷道:“這算是什麼趣事,一點都不可笑。”
素來是知道子青木頭木腦的,衛少兒暗歎口氣。
平陽公主瞧劉徹臉色,打岔笑道:“我前日才聽過一件趣事,與她所說多有相似,卻要有趣得多,皇兄你可想聽?”
自是不好駁姐姐的面子,劉徹拉回思緒,勉強笑道:“洗耳恭聽。”
“說得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