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問問病史。老婆兒摸摸臉:“你是問這?胎裡坐下的嘛。”“生下來就有?”“噢——嘛!”當然,後來立哲的醫道日益精深,名不虛傳。
說起那時陝北生活的艱辛,後人有可能認為是造謠。“糠菜半年糧”已經靠近了夢想,把菜去掉換一個湯字才是實情。“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呢,就怕真的掰開倒全要作廢,所以才不實行。怎樣算一個家呢?一眼窯,進門一條炕,炕頭連著鍋臺,對面一張條案,條案上放兩隻木箱和幾個瓦罐,窯掌裡架起一隻存糧的囤,便是全部家當。怎樣養活一個家呢?男人頂著月亮到山裡去,晚上再頂著月亮回來,在青天黃土之間用全部生命去換那每年人均不足三百斤的口糧。民歌裡唱“人憑衣裳馬憑鞍,婆姨們憑的是男子漢”,其實這除了說明糧食的重要之外不說明其他,婆姨們的苦一點不比男人們的輕,白天餵豬、養雞、做飯,夜晚男人們歇在炕頭抽菸,她們要紡線、織布、做衣裳,農活緊了她們也要上山受苦,一家人的用度還是她們半夜裡醒來默默地去盤算。民歌裡唱“雞蛋殼殼點燈半炕炕明,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窮”,差不多是真的。好在我們那兒離油礦近,從廢棄的油井邊掏一點黑黑的原油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