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而偏偏蘇州這邊的牙行,又不如嘉定的牙行那般, 能完全控制本地織戶。強制低價收貨的結果,只會對蘇州本地牙行的經營越來越不利。
不過她也理解父親的顧慮,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一家初來乍到的,也沒必要壞了本地布牙行當的規矩。
路有貴大概也明白女兒的想法,從牙行開張起,他便沒讓春瑛再出面料理生意了,連賬房也是另外僱人,從進貨到銷售,都是清一色的男子,有託人僱來的熟手,也有臨時僱傭性質的經濟,除了一個賬房是本地人外,其他都不是蘇州本籍。墨涵當了夥計,給路有貴打下手,很是能幹。路有貴特地給他漲了月錢,足足有二兩銀子,幾乎跟當初侯府小管事的待遇等同了。
春瑛因為父親撇開自己的舉動頗生了幾天悶氣,聽父親說了幾車好話,臉色方才緩過來。雖然不出面做買賣了,但家務事她也是幫得上忙的。她特地帶著荷嫂與姚嬸,仔細收拾了新宅子,無論是前面的店鋪,還是後頭的住宅,都整埋得乾乾淨淨、體體面面,每一樣傢俱、擺設都恰到好處。
她還特地在前頭店鋪邊上設定了接待室,也就是世人常說的雅室,擺放了樣式簡單大方透著文氣的傢俱,又買了兩幅小有名氣的書法家的作品掛在牆上,窗邊的小几擺著盆栽的薌草,作為間隔的博物架上整整齊齊地碼著一卷卷的樣品,上頭附有標籤,上門的客商看中了哪一種,只要憑著標籤上的天干地支號數,就能在倉庫裡找到相應的貨品,迅速完成提貨程式,十分方便。
屋子收拾好後,路有貴前後細細察看一回,暗暗點頭:在大戶人家侍候多年,果然不是一點用都沒有的,至少見過世面,也知道家務該怎麼料理。不過想想侯府一向的風格,又想想東府的,倒是對東府的二老太太和二太太多了一分感激之心,更有信心,女兒出嫁後一定能把小家打理得妥妥當當的,也不用自己操心了。
當然,以春瑛的做風,不可以乖乖待在後院做古代淑女打理家務的,棉布生意父親已經決定了,她不好插手,便向他提了三個建議。
第一是兼綢緞紗羅。這也是為了給東府、侯府一個可靠的布料供應渠道,除了兩府日常所用,還能供貨給木晨掌管的鋪子以及東府新添的綢緞莊,既可以維持與兩府的聯絡,借他們的勢在外立足,又可以保證銷路,同時借用侯府船隊主力,免費來往京滬之間,連通訊渠道也不用自己腰包了,方便又快捷。
第二是所有衣料,不管是棉布是絲織品,都只固定幾個品種,並且在質量上嚴格把關。畢竟蘇杭松江一帶,棉布品種極多,幾乎每個村鎮都有自己的特色產品,“齊全”二字對於路家這樣的外來戶不太實際,又增添了人力成本,還不如固定守著幾個有聲譽有品質又受歡迎的棉布品種,再添幾樣別的棉布牙行不做的蘇州特色絲織品,才能以最小的成本搏得最大的利潤,對質量的嚴格要求也有利於建立口碑。路有貴以前慣了經營綢緞鋪子,一時間沒從“花色齊全”這四個字裡鑽出來,多虧女兒提醒,才改變了經營方式,提高了效益。
第三,則是跟其他布行、綢緞莊建立有限的合作關係,掌握各家擁有的自家不經營的布料花色名單——因為自家只做固定的幾個花色品種,倒不怕對方會有所猜忌——若是上門客商在自家牙行裡找不到想要的貨物,牙行可以儘快替他聯絡有貨的布行、綢緞莊甚至是牙行,若是生意做成了,只收取一點中介費用。這樣一方面能交好同行,另一方面也方便了客戶,對他們這樣的外來新丁極有好處。
路有貴考慮了兩天,方才決定全數採用這些建議。不久,路家牙行乾淨雅緻的店面,以及東家乾淨利落又和氣周到的做事風格,以及質量上佳的貨物,便深深獲得了外地客商與同行們的一致好評。哪怕價錢與蘇州城內其他牙行的等同,外地客商們還是樂意到他們家來。沒多久,路家牙行就在蘇州城內站穩了腳跟。
過了中秋,又過了重陽,進了十月後,天便涼快下來,雖然是在溫暖的江南,人們也要穿起厚實的夾襖了。路媽媽擔心留在京中的兒子和女兒外孫,吵著要回去,讓春瑛陪她走一趟。路有貴便道:“我留著春兒給我查賬呢!雖有賬房,到底是外人,也該小心些。你要走,我託人送你,侯府的船隊那邊,循例在入冬前是要北上的,我明兒去打聽他們哪天走,你跟著船走就是。”
路媽媽撇撇嘴,卻也知道丈夫的牙行剛剛站穩腳跟,他不可能在這時候陪自己回家,便抱怨道:“都是你們父女倆弄出來的,京裡哪裡不能開店?偏要跑蘇州來,如今回一趟家都要花上二十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