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部分

小姐,包袱——”他嚷著,想追上去,並要提醒這是條死巷,很短,只有三門九戶人家,要找哪家只須打聽自己就行,但又想起車行有問必答,但不能多嘴舌的規矩。他點燃一支香菸,剛要吸,便聽到衚衕裡有沉重的腳步聲,是對門專賣估衣的賴於,唱著皮黃,晃著膀子走出巷子。

“福貴,練‘戳腳’,等姐兒嗎?”賴於是個下流胚,三句話不離本行。

宋福貴知道賴子眼尖角黠,忙用車上的遮膝布蓋住包袱,不料,手碰到一個硬布包兒,打翻地上,雪上滿眼是散落的銀圓。他驚呼一聲,賴子的眼球進出極強的光。倒吸一口氣,慢慢地蹲下,神態貪婪地捏起一塊。

“別動,人家的!”宋福貴牢牢地盯住他,知道賴子能在人眨眼的功夫,魔術般地偷走幾塊。

“拉的難?”賴子問,扭臉用胳膊護住很圓。

“一位太太,進咱長祿裡了。”

“瞎話都編不圓。”賴於歪嘴一笑,露出幾粒焦黃的牙齒,“誰的家譜咱不知道?長祿裡哪有拉屎掛油的親戚朋友?”

“剛走進衚衕,跟你前後腳兒,沒看見麼?”宋福貴神情焦急。

“沒有呀!”賴子站起身。

宋福貴從他手裡奪回那包銀圓,徑直奔進巷內,賴子緊隨身後。巷內四間無人跡,只有那棵老槐樹立在寒水般的月光裡,向夜空伸展出猙獰的枝叉。他毛髮登時豎立起來。

“媽的,兩行腳印,這是我的。”賴於划著火柴,察看著雪地痕跡,說,“這幾個腳印小,咦,沒啦!”

“我拉了個鬼——”宋福貴癱坐在地上。

賴子奪過錢布包,拿出一塊銀圓,再次地用嘴吹氣,放在耳畔,說“錢是真的。

福貴,別自己嚇唬自己了。錢嘛,哥哥不問你從哪來的,說霸道話是‘見者有份’,說沒出息的,是賞哥哥兩塊。我愛財啦!“他未待朱福貴開口,把一摞錢揣進棉袍內,極不情願地把布包扔過去。泥胎木偶似的宋福貴才走下神來,猛然彈跳起來,賴子以為來搶錢,拔腿先跑。宋福貴想到的是丟在車上的包袱。

那藍布包袱還在車上。

宋福貴提起包袱往家裡走,腳步踉蹌地奔到低矮的院門外,“砰——砰!”地砸著門板,“媽!媽,我是福貴!”

宋福貴一系列失態的舉動,都被藏在暗處的賴子窺視去了。他知道更貴重的東西在包袱裡,銀圓或許是什麼賞錢;如果是這樣,那宋福貴不定替人幹了什麼勾當。

想到銀圓,他又像黃動般地溜過去,眼睛看到那錢布包還在地上。

蒼老的聲音自院內傳出:“是福貴啊!”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咳嗽,責備他說,“聽得見,門都被你捶倒了。”

門“吱”的一聲開啟了,宋福貴跌跌撞撞地闖進來,滿臉懼色,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拉鬼、鬼啦!”

“你喝酒啦!”

宋王氏用手拍打著兒子身上的雪粉,用慈祥的目光打量著宋福貴,問:“車呢?”

“唉喲,還在衚衕外呢!”宋福貴又跳出院子,但手裡仍緊緊抓住包袱不放。

“那是什麼?”來王氏問。

“回頭我對您說。”

他把洋車弄進院後,又在槐樹下尋覓起那包娘回來,但找不到了,使額前又添一層涼汗。

“丟東西啦?”

“錢,一包錢。”他急得跺腳,懷疑又是賴子抬了去,當時,頭腦一片混亂。

來王氏舉出一支蠟燭,雖用手捂著,但還是被風吹熄了。

她佝僂著身子停在那裡,月輝傾洩,越發使頭顱雪白,根根銀髮閃著微光;臉上的皺紋顯得很清晰。只有眼睛不像六十五歲老溫那樣渾濁暗淡。

“賴子檢去了。”宋福貴急得抓頭髮,“足有二百塊!”

“福貴,我不是說過,不義之財,無田之物不能貪嗎?”來王氏的神色嚴肅起來。她訓子有方,數十年的心血都花在推一的兒子身上,訓出個本份、膽小如鼠的孝子。她當年用全部積蓄買下這座只有三間上髮結構矮房的小院,就是“千金擇鄰”

的目的。不想,數十年興衰,只住著一位舉子的長祿裡變成了魚龍混雜。她閉門不出,吃齋唸佛,也時常發痴,宋福貴只知道是思念早故的父親。

進屋後,宋福貴顧不得吃母親溫好的飯,一古腦地敘說詳情,臉始終是蒼白無色的。

“藍色兒……”宋王氏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憶十分遙遠的事。

提起藍色,宋福貴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