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淵住著的。他還記得東廂視窗,時常能聽到梁明淵朗朗的背書聲,能看到林三娘坐在正房的屋簷底下,給她或是給梁明淵做著新鞋新衣,聽著梁明淵的背書聲,時不時臉上就溢位笑容來。
往昔彷彿還歷歷在目,彷彿還觸手可及。
她伸手推開東廂的門,撲面而來的卻是沒有一絲人氣兒的清冷氣息。
她摸索到屋裡,點亮了燈。
昏黃的燈光搖曳在屋內。床鋪鋪的平整,窗幾擦的明淨。就連桌案上,放著不知是多久之前的紙張,都被撫得平平展展的拿鎮紙壓住。
儘管院內凌亂,好似許久不曾打掃過,可曾經梁明淵住過的地方,還保持著乾淨清爽的樣子。
彷彿這屋子的主人一直不曾離開,彷彿它一直都該是這個樣子一般。
梁嫤深吸了一口氣,聽聞梁明淵跟在她身後而來,她緩緩道:“阿孃還是惦記著你的。”
梁明淵站在門口,看著昔日最最熟悉的房間,默默低下了頭,“阿姐,你放心,只要你和阿孃能原諒我……我……”
梁嫤抬了抬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話,“無所謂原諒不原諒。人都有自己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當初和梁鴻斷絕關係的話,是我說的,並不是你當著聖上的面說得。我並不知你心中想法,你想要認回他,是你的自由,我們都無權干涉。今晚天晚了,你也回不去了,便在這裡湊合一晚。有昔日的情分在,我必不可能將你趕到大街上去睡!好好歇了,明早坊門一開,你就走。”
梁嫤說完,也不等梁明淵再開口,便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如果說一開始,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是很生氣的。那麼到現在,她心裡的火氣已經不剩下什麼了。也許是李玄意今晚告訴她的事,佔據了她全部的神經,讓她無暇他顧,也許是看到梁明淵誠懇認錯,她已經決定原諒他。
走在月色涼如水的院中,她只覺自己的心緒平靜微涼如這月色一般。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林三娘已經悉心將她的房間打掃的十分乾淨,床單被褥都帶著皂角的馨香。和林三娘敞開心扉,解除彼此芥蒂之後,再被她關懷的感覺原來是這麼好!曾經的偏袒原來事出有因……如果不是梁明淵的背叛,她也許永遠都不可能有機會解除林三娘對她的懷疑。
所以今日她所擁有的幸福溫暖多少還應該感謝梁明淵?
梁嫤無奈的笑了笑。她今日所擁有的原本是梁明淵垂手可得的,可他卻寧願為了虛榮和利益背叛最為關心他的母親,寧願和那個曾經拋棄他們的梁鴻走在一起!人總是這樣嗎?會被貪念和慾望矇蔽了雙眼,永遠看不到身邊享有的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在想什麼?”忽然而來的聲音將梁嫤嚇了一跳。
她回頭去看,李玄意正站在視窗,沐浴著月光,深沉看她。
梁嫤坐起身衝他笑,“許久不見你翻窗了,這技藝倒還未生疏麼?”
李玄意抬腳來到床邊,“睡不著,想見你,正好溫習溫習這翻窗的技巧。”
梁嫤往裡躺了躺,將床邊的位置給他讓出一片來,“我也睡不著。梁明淵回來了,你知道麼?”
李玄意微微一愣,“嗯,我聽聞阿醜說了此事,席間也見他和梁駙馬走在一起。他回來,是來求你們諒解的?”
梁嫤點了點頭,“可是阿孃似乎真的被傷了心,一時半會兒,許是不會那麼快原諒他。”
李玄意輕笑,“聽你這口氣,是覺得林氏早晚,還是會諒解了他的?”
“是啊,做母親的總是最心軟,她會永遠恨著梁鴻,卻不會不原諒梁明淵。母親大概都是這個樣子。”梁嫤搖了搖頭道,“算了,不說他了,凡事都是人在做,天在看。他如果是真心覺得對不起阿孃,真心要悔過,阿孃原諒他,對誰都好。若並非真心,這母愛遲早也有耗盡了的時候!”
李玄意靠著床沿外側坐下,倚靠在床頭,將她攬入懷中,輕嘆道:“原以為你需要安慰,不想你還是這麼豁達。”
梁嫤悶笑:“說好聽點叫豁達,說直白點,也就是沒心沒肺。”
她收了笑聲,低聲問道:“你呢,如今是真的想通了麼,過去,真的不再介意了?”
她藉著月光打量他的臉,他也低頭凝望著她,漆黑的眼眸在靜謐的月光中越發顯得深邃。
“是,放下了,不在意了。”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月色靜好,彼此相擁,夜色似乎更美妙。
他的手指滑過她瑩潤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