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下雨天。我覺得這天氣還是非常照顧我的情緒的,我的心情也像天氣一樣陰沉。
我知道,馮大光一定會拿我說事兒的。
果真,馮大光很快就講到了我的事。
……關於得獎這個問題,我想談幾點看法。馮大光一手夾著煙,一手伸出食指不斷地點向空中。
得獎這個問題要辯證地看,過去我們學校的個別領導和部分同志,都把這件事看得神聖化了。不就是得了一次獎嗎?這隻說明你上了一節很好的課。教師要讓學生得獎才是最大的光榮。偌大一個白蓮中學,卻出不了幾個名牌大學的學生,每年也都有那麼多學生升學,可是都沒有能進入更好的大學。這是不正常的。白蓮中學是一所老校,是一所名校,就應該理直氣壯地抓升學率。教師得獎只能說明他能上一節好課,得獎者所教的學生如果考得不怎麼樣,那麼這種獎的含金量就要大打折扣。我當年也參加過一兩次什麼比賽,我沒能得大獎,可我照樣能把書教好了,並因此而得到了大家的承認嘛。得獎是一回事,教學是另一回事。一兩次得獎能說明什麼?以為得過一兩次獎便不可一世的人,那是非常幼稚的。
很多人將目光打在我的身上,我非常難受,如芒刺在背。
還有公開課的問題……
馮大光講到這裡的時候,我慢騰騰的站了起來。
主持會議的孟林連忙問,方老師要幹什麼?
方芥舟,你坐下。丁亞瓊一直盯著我,一看到我站起來,擔心我又會像過去那樣犯傻,連忙喊住我。
我當然不會再像過去那樣了,我對孟林說,不想幹什麼,想出去撒泡尿。我當然也聽到丁亞瓊叫我的聲音,知道丁亞瓊是在提醒我別衝動。但我想提醒馮大光話別說得這麼難聽。
馮大光死魚泡的眼睛從鏡片後看了看我,然後慢條斯理地說,要撒尿的快去撒!我們繼續開會。
我走出會議室,點燃一根菸,心頭一陣疼痛。
再走進會議室時,會議已經換了一個話題了。
會議結束時,薛紹光拍了拍我的肩說,方芥舟,好小子,是個人物,兩任校長注目,全校上下只有你小子了。不錯,是個人物。
我看了看薛紹光,然後將薛紹光的手從肩上推開,冷冷地說,別拿我們這號人尋開心。誰不知道你老婆跟校長老婆是一個人……
新的學年開始後,我還教高三,只不過是教複習班。你知道教複習班的意義嗎?教複習班實際上是跟真正的語文教學不搭邊兒了。當然,教高三也是跟真正的語文教學不搭邊兒了。你可能不知道的是,複習班的教學不在學校檢查系列,只要複習班的學生沒有意見,學校懶得來查複習班的事兒。複習班考取多少學生,也不在學校的升學成績裡面。學校不管,那麼教育局就更管不著。也就是說,在一個教師這裡,如果教複習班,只有再搭上一個應屆班,他才是真正地在高三年級組執教。而如果只教一個複習班,白蓮中學的人就會戲稱你是高四年級組的。
誰還能管到高四年級組呢?
這意味著你是徹底被學校掛了。
當然,這是戲說了,我當然還在高三年級組。在高三年級組備課、上課……
薛紹光、程東方、馮大光、劉永達、安天明,還有我,現在在同一個備課組,執教高三。薛紹光是備課組長。
新學年開始後的第一次集體備課是分析一張模擬高考試卷,一道試題的答案在a或b上使大家有了很大的分歧。我認為是a,而薛紹光認為是b。我與薛紹光一開始還都笑著爭執,可後來我便發現薛紹光的笑容不見了。我於是說,還是請大家都來商量商量吧,我向真理投降。最後,程東方說,還是a正確。接著,劉永達和安天明也都說,還是a正確。我問馮大光,馮校長的看法呢?
馮大光死魚泡的眼睛在鏡片後盯著卷子很長時間,沒有講話。
集體備課就這樣結束了。馮大光、劉永達、安天明他們都紛紛拿起自己的椅子回各自的辦公室。集體備課就在這種索然的氣氛中結束了。
就在他們走出語文組辦公室的時候,薛紹光突然說話了,沒錯,你們都認為方芥舟是正確的,無非是因為他是科班出身,現在又是一縣之內的名師。薛紹光在眼鏡後陰沉著臉,很響地關上了抽屜。我回過頭,看著薛紹光。我實在不相信這是薛紹光在說話。
我想緩和一下氣氛,於是故作輕鬆地說,紹光,你在說什麼?這與科班有什麼相干?
薛紹光仍然一臉不快樂。他合上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