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到一筷子深,就準能挖到子尖。他們挖了一骨堆子尖,破裂變形的居多,他們只挑完好的拿回去做甩炮用。
黑太陽模仿能力特別強,只要看一眼別村孩子的玩具,回去後就能仿造,漫說黃天教得如此具體。
回到村裡,孩子們都跟著黑太陽做起甩炮來。只見他們用鋼鋸在彈殼下端鋸一個豁口,用於塞泡子,再在上端錐倆眼兒,用於穿繩兒。甩炮很快就做好了。他們塞好泡子,提著繩兒把甩炮衝著牆壁或天上扔,當它接觸牆面或地面時,裡邊的子尖就會撞擊泡子,發生爆炸,冒出一股藍煙。甩炮好玩極了,晚上甩最好看,響聲所在火光耀眼,如同打雷扯閃。
巴山被滿村此起彼伏的甩炮聲撓得心癢難搔,苦於沒有彈殼,急得滿屋子團團轉。突然他靈念一閃,喜出望外,原來他猛然想起前天不是得到了一顆機槍子彈嗎,現在正好用上。他於是拿出那顆子彈,晃了晃子尖,很牢固,於是就蹲地上用鍾子捶它。誰料想“嘣”的一聲,子彈爆炸了,把他攥子彈的左手炸得血肉模糊,人當場疼死過去。大人們把他送進醫院,由於左手被炸得稀巴爛,沒法兒接,只有齊腕把左手截掉,儘快止住血,才算保住小命,但也落下終生殘疾。
轉回頭再說說葛數米的那天搭車笑話。石灰車馱著葛老二好不容易走完顛簸路面,開上瀝青路,司機吉元昌一掛高檔,汽車不一會兒就進了城,直接開到了建築工地。
這司機小吉也是,竟然忘了上邊捎的人,一踏油門,把石灰倒了下去。
小吉坐在駕駛樓裡掏煙抽時,看見衣兜裡有一塊錢,才猛然想起車上坐著一個老爺子的事兒,趕緊跳下駕駛樓來救他。
葛二看著車停了,於是站起來往後走了兩步,準備下車,誰知車廂傾覆起來,障起白煙子,他怕迷壞了眼,趕緊用袖子遮住眼睛,任身子隨著石灰流下來。小吉見障起大煙,不敢靠近。葛二一袖矇眼,另一隻手扒開埋住雙腿的石灰塊,三蹬四刨好不容易才爬出來。
白灰落定,葛二看見司機站在遠處兒,非常不好意思地湊過去,小吉也迎上來,看他一身白灰的狼狽樣兒,正準備說些道歉的話,葛二卻先開口道:“對不起呀對不起,司機同志,我一不小心把你的車踩翻了!”
小吉一聽他如是說,想笑又強憋住,也不好多作解釋,便說:“不要緊,老同志。噢,我要去了差,再見吧!”
葛二拍拍身上的白灰,走上街道,徑直尋到縣委會,來找屈書記。葛老二被屈書記迎進辦公室,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開門見山地說:“屈書記,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來找你,主要是我那娃兒要復員了,希望你能給安排個工作!”屈書記一聽,回答地也很爽快:“沒問題,現在我這兒亟需人才。莫怕我不要,就怕他不來。”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你們那兒還有多少今年要復員的,我是來者不拒,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對了,叫韓信用兵,多多益善。”
“我想想噢。除了我兒佛童,還有江大橋、石佛子,據說人家韓必忠從部隊上互調,我們這兒一個河南軍官調回去,他從河南調回航校,不到地方上來吶。”
“不來的不稀罕,能來的我都要。”
從兩個人噴吐的煙霧裡,不斷飄出屈書記打聽下邊民情的問話。最後他把話題一轉,問:“鄭勇虎還愛到下邊轉悠吧?”
“你說的是老鄭吧!?可好吶!莫看他那麼大年紀,腿還一瘸一瘸的,三天兩頭都能在大路上看見他。”
“莫看他現在腿腳不靈便,他年輕的時候行動可敏捷吶。那時候他跑起來倆腳後跟打屁股蛋兒,追風逐電。”頓了一會兒,屈書記接著問:“既然老鄭轉得這樣勤,想必你們那兒治安很好吧?”
“治安當然好嘮!聽說人家老鄭是經過殺場的人,有殺氣,不怒自威,壓得住茬。我們常見他挎個大盒子炮,滿李鎮轉,治安搞得是朝鮮的鴨子馱西瓜——頂呱呱。我們那兒基本上沒有什麼犯罪的,就是有個把犯錯的,他只捎個信,那人就乖乖地主動找他,圪蹴在牆角挨訓。聽說他訓話非常有意思,說一句吐一口唾沫,一句還結結結半天。儘管如此,長蟲①服的叫化子盤,經他一砰嚓,那人回去後管保不再犯了。”
屈書記接過話說:“他那毛病你們可別笑噢,那都是為革命落下的,說準確一點是為了我啊!”葛二瞪大眼睛問道:“怎麼會是為了你呢?”屈書記狠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大股煙霧,把他的臉都遮住了。煙霧由濃重迅速飄成淡薄,葛二看他那凝重的神情,彷彿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