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搖頭,她如今是從“我看上去很忙”變成了“我真的很忙”的狀態。藤田芳政完全不信任她,要糊弄他比糊弄南田要困難的多。信任一旦不存在,平時的一舉一動就很容易被發現破綻,汪曼春一邊不露聲色的為之前的行動做著掃尾,一邊給自己準備著退路。
唐十和邵庭兩人不必擔心,想動他們首先要考慮唐氏這個龐然大物的力量。至於明樓,他一向思慮縝密,還有明誠和明臺幫忙,更別提還有個深淺不知的明學文,怎麼說也輪不到她操心。惠子有她哥哥護著不會有什麼危險。想來想去,汪曼春有點擔心的,也就剩下了還在前線玩命的汪書彤。
儘管汪曼春從不覺得女性哪裡不如男性——她自己就是個標準的女強人,但如汪書彤這樣跑到前線真刀真槍去打仗,還能在短時間內熬出頭來的,的確是不多見。從美國參戰開始,日本就敗局已定了,汪曼春避開軍隊的聯絡方式,託人輾轉聯絡汪書彤,希望她能離開部隊回家,帶來日抗戰結束之後,兩人一起移居香港,過上安定的日子。然而她遞出去的訊息卻沒有收到回答。
“會不會是……書彤沒收到訊息?”汪曼春終於壓不下內心的擔憂,悄悄與唐十和邵庭見面。
“不可能,汪書彤還活著。我找的路子,訊息不可能遞不到她手裡。”唐十搖頭,也不由得皺起眉。
邵庭眼珠子一轉,抿起嘴角:“哦喲,收到訊息還不理不睬,小春兒,你這個妹妹的想法很危險啊……”
汪曼春不由得更加擔憂了。
汪家在南京是大家族,但是這些年已經落寞了,汪曼春父母早亡,上輩子跟著汪芙蕖,這輩子隨唐十東奔西走,和南京汪家的人完全沒什麼感情。唯二能讓她掛心的姓汪的,除了已死的汪芙蕖,就是這個她當年親自帶回上海的小妹妹了。
早在她們初見的時候,汪曼春就意識到,汪書彤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並且幾乎不聽別人的意見。如今她進了部隊不願回家,汪曼春預感成真,在擔憂之中又摻雜了一份瞭然。
“也不用太過擔心,”唐十笑得溫和,“我託人打聽了,汪書彤在部隊裡如魚得水,也沒什麼人為難她。”
“……只要……她安全就好。”對這個同姓的小傢伙,汪曼春也管不來,總不能衝去前線把她揪回家,只能希望她好好的了。
南田洋子被刺殺之後,明臺借與明樓明誠的衝突知道了兄長的真實身份,想到兄弟三人都是同一戰線的戰友,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對了大哥,學文呢?他是不是也有什麼隱秘的身份?”明臺對自家探不出深淺的小弟也極為感興趣,急忙開口問道。
明樓取下眼鏡擦了擦,也是疑惑說道:“我也不清楚,我查不出他這幾年去了哪裡……”
明學文在少年時剛到明家,就表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比他大的明臺都沒他穩重,如今消失了幾年,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熱血上頭的進步青年,這種形象也就能拿來糊弄糊弄不熟悉他的人,包括明鏡在內的明家人只想說,騙誰呢!偏偏這小子嘴巴嚴實還會做戲,一點破綻不露,誰也查不出他的老底。
明樓想著小弟的身份,殊不知汪曼春也對明學文感興趣,而且還順口問了一句唐十。唐十與明學文已經打了好幾次交道,大概知道明學文的等級身份,雖然沒明說,卻拐著彎的表示他是自己人不用擔心。
汪曼春聽完不由得為老對頭明鏡掬一把同情淚,這位商界的風雲人物一人扛起了上海經濟的半邊天,為的就是弟弟們能安然無憂,誰知道不論是親弟還是義弟,一個個跟下餃子似的往日本人的槍桿子面前蹦噠,就連最乖的小堂弟也不是省油的燈。
由來大姐多苦逼啊。
唉,這麼一對比,有個任性的妹妹也沒那麼糾結了呢。
“今年是哪一年啦?”唐十發了許久的呆,突然沒頭沒腦的問出這麼一句。
邵庭在看公司的季度報表,頭也沒抬就順溜的答道:“民國三十一年啦!”
唐十慢了幾拍才“哦”了一聲:“……四二年了,快了,快了。”
“什麼快了?”邵庭聽得模糊,歪頭問道。
“沒什麼。”唐十敲敲頭,最近他的腦子不太好使了,注意力總是集中不了,記性也不行,“我也是年紀大了。”
“您可別這麼說!”邵庭鼓起臉頰不滿道,“您還風華正茂呢,再這麼說我要鬧了啊——”
唐十這些年越來越壓不住邵庭,只能表示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邵庭得意的捧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