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生得冰清玉潔的模樣罷了,心思卻那等市儈俗賤!自己這些時日竟然痴迷於這等庸脂俗粉?若是他人知了底細,豈不是要背後笑他堯暮野自甘墮落,失了堯家的清高氣節?
踏入府門那一刻,堯暮野做了決定,只當前些日子的荒唐是黃粱一場,以後絕不再與那女子有半分的瓜葛!
心內做了決定,堯暮野便決意不再想那女子分毫。換了衣服後,便徑自去見母親。
此時堯姝亭正與堯夫人坐在一處閒談,透過花園的軒窗,便聽見了她歡暢的聲音:“母親你看,這便是六小姐此番玉雕大賽的玉品,我只看一眼,便喜歡得不行,可惜因為時間有限,不是成品,只是雕刻出了大致的輪廓而已。我特意跟範大人要下了這粗雕,一會待二哥回來,我求他讓六小姐將此物雕刻完工好不哈?”
堯夫人倒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對書畫一類的鑑賞甚是痴迷,對於精美的玉雕更是愛不釋手,若是能達成夙願恐怕是要寢食難安的,於是輕笑著道:“又不是什麼難事,待你二哥回來,你自與他說便好了,他相交的女子遍佈書畫行當,盡是數一數二的才女,自己暢玩得灑脫了,也該為自己的妹妹盡些心思,不然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他的那些時光!”
堯夫人多年的修煉,早就不會為兒子的風流動怒,但是也練就了見縫插針的嘲諷功力,眼睛瞟見了二兒子從花園外走了進來,便適時嘲解一番,解一解高門貴婦生出逆子的幽怨。
堯姝亭會也看到了二哥,頓時歡暢地笑道:“二哥,正說呢,你今日怎麼早早便走了?可是沒有看到精彩的,你看這是六小姐的玉品,一塊裂玉,經過她的巧心設計,竟然也□□無縫。可惜尚未雕刻完,不若你求求六小姐,讓她完成可好。”
堯暮野看都未看那玉雕一眼,語氣平和道:“範大人的高徒個個都是雕玉能手,你卻捨近求遠,真是小孩子,明日,我叫範大人派個能手來將它完成就是。”
堯姝亭未料到二哥竟是這般推諉,可是仔細一想立刻便懂了,小聲道:“我又犯了老毛病,心裡生了歡喜,就全不顧別的了,那六小姐手上有傷,當然不能為了我而繼續操勞。今日她一直堅持用右手雕刻,中間許是疼得不能自已,出了許多的汗,一旁給她擦拭額頭的丫鬟竟然連換了三條巾帕……鐫刻完畢時,人也累得站不住,半靠在了桌案上好一會呢……身為一個弱女子,竟不是什麼在支撐著她與一群體壯的男子一較高下……”
因為白小姐的關係,堯姝亭其實對六小姐是生出了些不滿的。可是今日在校場之上,她卻心內恍然明白,為何二哥對這女子另眼相待了。
只看著她凝神鵰刻的模樣,堯姝亭心內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悸動,直覺得女子這般與男人博弈較量,竟是另一種說不出的激盪,竟讓她也生出了些許與那鬚眉論短長的豪氣來。
堯暮野沒有說話,只是慢條斯理地飲著茶,一邊聽著妹妹繼續道:“當範大人與劉大人都給六小姐評判成下品時,我看見六姑娘臉色白得嚇人,有那麼一刻,似乎見她要哭出來了,真是讓人不忍,就連廣俊王也憤憤不平,只說這世上多是庸才當道呢!他說想要為六小姐專門設茶宴,以慰千里馬不能識伯樂的煩憂,還特意讓我問二哥,六小姐什麼時候得了空閒呢!”
堯暮野還是沒有回答,許是聽過了妹妹的廢話,堯暮野向堯夫人請安後,便藉口要去審閱軍卷,起身回了書房。
入了書房,擠壓了一天的卷宗果然擺滿了書案。堯暮野靜心下來,抽取了幾張,可是看著看著,突然將卷宗猛地甩向一旁。
男兒不能不弘毅!自己下了決心的事情豈可朝令夕改?
可是都已經決心不再想那俗婦,為何在聽了妹妹的一番話後,竟然心思動搖,頻頻出現她在校場裡,被一群男人奚落嘲笑的情形?
堯暮野站了起來,心煩意燥地解開了衣領,伸手取下掛在牆上的佩劍,來到庭院之中,舞劍以洩心內的憤懣。
劍鋒所當之處,若秋風無情,將花團錦簇的庭院橫掃得一片狼藉,開得正嬌兒的花兒被劍芒斬成幾截,又被踐踏入了泥土之中。
一旁隨侍的錦書等侍女嚇得大齊都不敢喘,只想等二少平復了心緒才敢靠前。
當庭院裡再無半點豔紅時,堯暮野終於收了劍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口吩咐道:“去,派人請戶部範大人入府。”
當範青雲入府時,看見堯太尉正坐在書齋裡欣賞著一尊玉雕——正是白日裡袁玉珠雕刻的那一尊。
範青雲連忙入內,向太尉大人拘禮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