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珏兒的憂思相比,玉珠的心情反而略放鬆了些。那堯少今日倒是坦白,說出了他心中所願,也不過是求一個“色”字而已,並沒有納她入府之意。
都道侯門深似海,那堯家的大門不好入,更是不好出。自己這等的身份若是入了堯家為妾,一旦被堯少厭棄,該是何等悽慘的下場,不用想也可知。
她為人婦一遭,受夠了府門裡的勾心鬥角,謹言慎行。唯此生不願再嫁,若能替爹爹昭雪之後,只想返回西北守著自己的那一方田地,過著怡然自得的日子,每日雕琢美器玉雕,參悟內理,完成爹爹的下半卷遺作便好。既然如此,與那堯少虛以委蛇一番也無甚妨礙。
那位看似隨和的堯夫人倒是有趣,一旦得知她並不適合入堯家為妾後,倒是放任著兒子自去風流之意,大約是隻要不鬧得出了家醜汙濁了門楣便好。也不知這般寬容大度,體恤親兒的慈母,是經了什麼風雨被生生磨礪出來的?
她在那瑞國夫人的宴會上,倒是在許多婦人的口裡聽得一些關於這位堯少的風聞。
那被迫遠嫁的公主,據說便是迷戀堯少至深,竟然曾經強迫自己的皇兄替她下旨求親,幸而皇兄社稷為重,未敢得罪肱骨重臣,可是如公主一般迷戀堯太尉的貴女著實不少。
太尉若是一一垂青,大約也要佔滿了每日的行程。
而且據說丞相千金白清月乃當世才女,貌若天仙,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很得堯夫人的喜愛,如今太尉年近三十,若是再不迎娶,著實不像話,據南苑的眾位貴女們推測,大約是今年應該可得太尉的喜訊。
玉珠也曾在南苑見了那位白小姐,的確貌美得很,儀態高雅萬千。若她是堯太尉的話,豈肯因為一個西北下堂婦而捨棄這等良緣?
這般想來,玉珠倒是覺得前途沒有什麼翻越不過的丘陵,也不必為一時的烏雲遮頂而憂心忡忡。
待得迴轉了宅院,還沒入門,便聽到了蕭珍兒嘰喳的說話聲。一看玉珠進來,蕭珍兒便興奮地喚道:“你怎麼才回來!可是沒有看見方才宮裡派來的宮人氣度!快來看,方才宮裡派人送來了二姐的書信,她要我們後日入宮與她相見呢!”
原來就在玉珠入堯府之際。身在宮中的蕭妃派人送來的書信,說是得皇帝御口親準,要王夫人帶兩位妹妹入宮與她相聚團圓。
這簡直是給愁雲黯淡的蕭家送來一道曙光。於是王夫人解開了勒額,一骨碌從病榻上爬起,指揮著婆子翻箱倒櫃,搭配著進宮的衣物。
而蕭老爺則跟兒子蕭山一同出去,給選買禮物,待得入宮時一併帶入打點宮人。這是宮內由來已久的規矩,入京的親眷若是備禮太薄,難免叫其他的嬪妃輕賤,叫女兒在宮中的日子難過。蕭老爺與兒子自然是要用心些準備,免得叫蕭妃失了顏面。
玉珠聽了這訊息,心內也很歡喜,她在蕭府裡最貼心之人就是二姐,蕭家的老姑娘性情溫柔而隨和,待玉珠也一向如親姐妹一般,只是她入宮後,二人便不得再相見,此番能入宮見二姐,怎麼不生出久別相逢的喜悅?
王夫人得了空閒時,倒是問了問玉珠入堯家的情形。
玉珠只說自己雕琢的玉簪很得堯夫人喜歡,便再無旁的可言。而王夫人原本對玉珠入府能改變蕭家的頹態也沒有抱太大的期望,也不再問起。只叮嚀著她要背熟宮內太監送來的禮儀書冊,背熟裡面的規矩,免得入宮丟了二姑娘的臉面。
一旁的蕭珍兒倒是多看了六妹幾眼,有些好奇地問她,為何嘴唇略有些紅腫?
玉珠笑著說在堯府得了一頓小餐,有一道辣炒田雞甚是美味,因為貪嘴吃得太多,嘴唇給蟄紅了。
蕭珍兒搖著頭道:“那蛤。蟆爬蟲有甚麼可吃的?待入了宮,二姐一定是要用山珍海味來款待我們的,到時候只怕你的嘴唇要吃得腫得老高了。”
玉珠點頭道:“五姐提醒得對,東西可是不能亂吃的。”
因為趕上入宮,家裡的胭脂水粉俱是顯得不夠莊重了。於是第二日王夫人便要帶著蕭珍兒出府買水粉。而玉珠則藉口著手腕疼痛,需要將養,自留在了家中。
這小院裡的人一時走得清靜,倒是難得偷來的半日悠閒。她悠哉地看了一會書,又描繪了些圖樣後,一時被窗邊射進來的日光曬得慵懶,便躺在床上,將絹帕蓋在臉上,只閒睡片刻。
一時睡得迷離,隱約覺得臉上的絹帕被人輕輕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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