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拳腳論法術論修為,平裡落葵便不是江蘺的對手,更遑論是如今,他順遂的收了佩囊,在掌心中掂了掂,先是往腰間比劃了一下,轉眸卻見落葵一臉憤恨,他得意洋洋的晃了晃佩囊,隨即塞到衣襟裡,還挑釁般拍了拍:“銀子就在這,小妖女,你想要,就來拿啊。”
落葵惡狠狠的瞪著江蘺,幾番伸手試探,卻最終停在離他衣襟一寸之處,她偏過頭去,皺著鼻尖兒偃旗息鼓,吁了口氣:“江蘺,你的臉皮夠厚,我比不過你。”
江蘺嘿嘿一笑,落葵的聲音凝在他的耳畔,雖是笑著,卻透著無盡的虛弱,他心下生痛,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若有所思的低語:“若我,若我沒有來,小妖女,你可想過取骨之後如何脫。”
落葵眸光一凝,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她掛念的人都已平安離開,她心大好,話也跟著多了起來:“鎮子外頭圍了那麼些人,他們自然會把我平安送回青州的。”
“你,”江蘺哽了一哽,轉念想到落葵早早放出了七星圖在她手中的風聲,雖跑出去了不少人,可真真假假的,誰知道那秘密究竟握在誰的手中,那些人為了一線可能,也得好吃好喝的供著她,送她回青州,不低低讚歎了一聲:“原來你早就盤算好了,看來我是瞎心了。”
落葵秀眉微挑,輕輕笑道:“這才哪到哪,這是場摺子戲,這才剛剛起了個頭,你且慢慢看著,還可以繼續瞎心。”
江蘺定定瞧著落葵的臉龐,連著兩碗參湯灌下去,並未見甚麼好轉,仍舊透著幾分微白,不聲音低幽,隱含傷痛:“小妖女,你,為何一定要給那人一個交代,你可知道,你這一的輕傷重傷,修為也幾乎盡廢,以後,以後只怕舉步維艱。”
落葵緊緊抿唇,凝眸不語,燭火映照在她的臉龐上,迎著夜風,一下一下搖曳不止,一如她此刻的心,她這一精純修為,當初說散便散,後來雖勉強修回一二,卻終是不堪大用,如今卻連這一二成也得重頭再修了,她又豈能不痛,豈能不傷,豈能不可惜,只是這世間太多無奈,只能舍輕就重。
江蘺心知自己戳了落葵的痛楚,可他就是想弄明白,落葵為何會甘願對自己下此狠手,她素來子堅毅,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更不做沒有好處之事,他追著這個話頭不放,繼續問道:“小妖女,你從來都是能耍賴就絕不認賬的啊,這次,這次卻是為何。”
落葵的指尖輕輕摩挲袖口,凝神道:“江蘺,你可聽說過萬年前,妖族攻打人族,佔據了大半人族地域,不知有多少宗門和國家在那場大戰中毀於一旦,斷了傳承。”
“記得,我曾在宗內古籍中看到過。那場大戰,若非魔族趁著妖族族中空虛,起了覬覦之心,趁亂攻打妖族,這才解了人族之困。”江蘺微微頷首,他是絕頂聰明之人,只是平素不肯用心思,如今稍加提點,轉瞬便想到了其中關竅,蹙眉疑道:“你的意思是說,妖族還會再度打過來麼,這怎麼可能呢,自打萬年前那場大戰過後,三族精銳盡失,損失慘重,妖族大軍便從未再跨過萬載蠻荒半步了。”
落葵搖頭輕笑:“萬年過去又如何,便是十萬年過去,妖族也從未放棄過對人族的覬覦之心,只因有魔族在旁牽制,才遲遲沒有動手,如今魔族勢微,妖族勢強,人族與妖族之間,遲早會有一場關乎存亡的大戰,這些年妖族之人頻頻現人族,這不是個好兆頭,須得早做打算,只要我還活著,只要有今之事在這裡橫著,他狼煙再起,我們便還有相互利用之處,便還有籌碼可以交換。”
“可,即便妖族打了來,憑你我之力,還是能在這偌大的江湖中,也能結廬而居,又何須與他討價還價。”江蘺不以為意的輕鬆一笑,他從未仔細思量過若是狼煙再起,累及家國宗門,他該如何自處,他只是覺得,即便戰火燃遍人族,憑他這一修為,也足以尋一處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