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伍六一向來自信：“別不是碰巧了吧？”

高城火氣很旺，開始還耐心的給大家解釋，可話說著說著就壓不住火氣了：“碰什麼巧？指揮部電話裡說了，紅外成像上明顯的一個熱源！你們的防紅外作業怎麼做的？什麼叫熱輻射知不知道？是不是哪位公子哥兒還揣了壺熱水呢？很會保養啊？”

“三班沒這號糊塗蛋。別不是師部的紅外成像又換代了？”伍六一懊惱地問。

沒換！高城也搞不懂原因，他看看周圍的兵，有些沮喪：“大家坐下吧。”

葉璇也從車上下來，只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許三多身上。三班早已一臉的屈辱，只有許三多，卻顯得寵辱不驚，他悄悄湊到史今身邊說：“班長剛才沒吃飯吧，我剛在炊事車上拿兩個雞蛋還燙手呢，快趁熱吃了吧。”

許三多悄悄地給史今遞了過去。史今伸手去接，雞蛋真的很燙。

史今猛地站了起來，全班被他驚乍而起，史今對高城立正著，臉上表情又憤怒又沮喪，憤怒是對掩於他身後的許三多，沮喪是對自己。

“報告連長，熱源找著了。”然後從懷裡掏出許三多給的兩個雞蛋說，“早上沒吃飯，我揣了兩雞蛋，回營我寫檢查。”

史今不敢看高城，目光落在高城身後的葉璇身上。葉璇的眼神清明，帶著一絲看透一切的了悟，史今低下頭，躲避葉璇世事洞明的那雙眼睛。他該怎麼說？他真的後悔了。因為他的任性承諾，連累了七連，這是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的。

高城接過雞蛋，眼睛狠狠地盯著史今。

“你把我當傻子呀？”高城咆哮道，“你當了五年兵，不踢正步快不會走路了，上回防紅外作業你連熱水都不敢喝！三班的，全體都有，真覺得你們班長對你好就別靠他擋事，誰幹的？”

伍六一看了一眼史今，挺身而出：“報告連長，是我。”

一直盯著許三多的葉璇失望了，人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犯錯。

“鬼扯！行，行，我看你們協同觀念挺強的，我再追究也沒意思，你們全班檢查吧。”高城嚷嚷完這些打算上車，許三多的聲音卻從後面傳來：“連長，雞蛋您別拿走了，我給我們班長帶的，他沒吃早飯呢。”

高城猛地回頭，盯著他半天，在許三多的眼睛裡沒有愧疚，他是真的在惦記著他班長的早飯。他一步衝到許三多的面前，說：“我也沒吃早飯。如果咱們這趟能不讓人發現，我不吃明天的飯，不吃後天的飯我三天不吃飯！”

可是其他的人都聽懂了，那語氣中不僅僅是怒火，而是悲哀，無能為力的悲哀。

高城的怒火突然按捺不住了，他猛地吼道：“拖出去斃了！”

這當然只是一句氣話，可所有的人都嚇呆了。高城自己也愣了，他將雞蛋突然往許三多的頭上一扔，摔上吉普車門揚長而去。大家看到，他的身子在氣得微微地發顫。許三多接住雞蛋回頭，愣住——連他都能感覺到來自全班的強烈敵意。

演習就這樣結束了。

第12章　眾矢之的

葉璇和高城一路沉默著回到七連，高城把車停在連部門口，手指有些哆嗦的從煙盒中抽出一根菸點燃。葉璇知道他氣急了，平時他是不會在她面前抽菸的。高城的側臉有些落寞，葉璇看得心裡一酸。

“城哥”葉璇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很多時候，無能為力是最好的詮釋。她突然想起了鋼七連的解散。僅僅是一次演習失敗，高城就已經如此反常，她有些不敢想象以後的情形。

“你們滿意了吧？”高城的音量不大，聲音充滿了壓抑的怒火，“一個兩個的非要那個許三多不可，你們滿意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努力，一百多人一個星期的努力呀！抵不過人家的兩個雞蛋！就他媽兩個雞蛋！！”

葉璇知道他是在遷怒，眼觀鼻鼻觀心的全部承擔下來。都說高城氣急的時候結巴，但她清楚，高城真正生氣的時候反倒是口齒最清楚的。他只有惱羞成怒的時候才會結巴，只有羞澀的時候結巴。

看著葉璇沉默，高城嘆了口氣，熄滅了手裡的煙，開門下車。葉璇緊接著追了出去，她不能讓他一個人待著，她必須陪著他。

伍六一打回宿舍之後，神色就一直不對，時不時地看著牆上那面“先進班集體”小旗發愣。他忽然聽到有人進來，回頭一看，是七班的成才，以為是找許三多的，開口就說：“許三多不在！”

成才卻說：“我不找許三多。我們班長讓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