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不覺進了一家酒店,立時拋開了一身憂慮、惆悵,安祥地叫了一桌酒菜,開懷暢飲起來。
三杯黃湯下肚,他發現整個酒店中酒客原來都不是些尋常之輩,一個個身材雄偉,腰佩兵器,壓低著草帽喝酒,偶而閒聊兩句,全是粗獷濃厚的江湖口音。
但他卻不以為意,抱著人不惹我,我不欺人的心理,安靜地喝著酒。
他心中有個感覺,似乎這一群江湖漢子,打從兩個地方來的,分開兩堆,不時打量對方的一撥人,目光中流露著仇視的神色。
右邊的一撥人眾,人數較多,不下三、四十位,身著一律紫藍色裝束,頭帶黑帽;左邊的只有二十多位,身穿黃布勁裝,但舉止間,昂然不懼,不時以挑戰的眼光逼視對方。
店夥們何等機警,全都戰戰競競地避開一旁,深恐發生事故。他們知道,這些強悍的江湖漢子,一言不合,就將大打出手,此時去招惹他們無疑是自找麻煩。
金遺龍目光向四周一掃,卻引起雙方人馬的注意,面上各呈疑色,似乎要在他面上找尋出一些什麼似的。
這奇異的表情,尤以右邊那三桌十位紫藍色裝束的漢子為甚,凝注半晌,突有一位身材高大,滿面通紅,刀疤處處的彪形大漢像似不能忍耐,匆匆向金遺龍處走來。
金遺龍心頭一跳,忖道:“不好,尋事的來了!”
仔細打量此人一眼,腦中極快地閃過一個回憶,幾乎驚得脫口喊出。
原來這面孔如火的彪形大漢正是鐵公雞。
那龍虎寺中恐怖的一幕閃過腦際,他吃驚之餘,幾想拔腳奔逃。可是,當他想起自己懷著一身超類拔粹的武技,遠非昔日吳下的阿蒙可比時,他不由安逸地笑了,又復低頭淺飲。不料鐵公雞走到他身前不到五步之時,忽而停下腳步,筆直地站住,滿面驚訝,惶恐地仔細打量再三。
金遺龍心中暗笑:“不用認了,我就是他,但你此刻已無能力強迫我了!”
不料,鐵公雞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戰戰競競地問道:“請教閣下尊姓……”他語聲中帶著輕微的顫抖,顯然他在極力地壓制,可是卻在無形之中流露出來。
“金!”金遺龍簡短有力地道,鎮靜地又喝了一口酒。
“您……您是少主……”鐵公雞忽然結巴起來,並緩緩地跪了下去。
右方那數十壯漢,各把笑容一抑,挺身站起,然後轟然一聲,盡皆畢恭畢敬地跪了下去,口中吶吶喊道:“少主……少主……”多少仰慕、思憶、懷念的感情從各人夢囈般的呼喚中透露出來。
金遺龍卻為之大吃一驚,被弄得手足無措。
左方那一群帶著挑逗,輕視的目光,也突然因之收斂了起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個個臉上充滿著驚恐的表情。
鐵公雞此時淚如泉湧,不知是驚喜抑是激動,這批忠義的漢子,把他們的頭儘量垂下,幾乎觸及地板。
“少主,我們終於找到您了,請憐憫我們,別再離開我們,我們需要你重整太湖幫……我們深深地仰賴您……啊……少主……少主……”
自古義氣漢子,大都出自屠狗之輩中,這批人大半是出身草寇,但忠義之念,卻耿耿於懷,矢志不移。
金遺龍此際思想飄到很遠的地方,自那夜龍虎寺遭難到荒山石洞中遇著自己親父鐵府大將軍,得知生父就是太湖幫少主,至此時頓恍然大悟,暗想:“是了,他們一定將我認做父親,稱我少主,其實,我跟父親雖十分相像,然而年齡有異,難道我近些日來臉容憔悴,人們看起來也許老了些,使他們不易分辨?”
金遺龍一時觸動蓼莪之情,不禁淚水盈眶,心想:“這些人雖則出身草寇,但一股義薄雲天之氣卻恁地感人。太湖幫本是中原獨一無二的正派幫會,我何不繼先父之志,把它整頓一下,也許有復興的希望。再者這些人更可不因群龍失首而散為盜匪,為害百姓!”
心念一定,遂擺出龍頭幫主的威態,沉緩有力地說道:“起來,難為你們如此忠義,不辭勞苦,千里迢迢尋訪本幫主下落,本幫主已下定決心,重新整頓並復興我太湖幫之復興。”
此言一出,整個酒樓全皆鬨然起來,每一個漢子紫銅色的臉上連連閃過興奮、喜悅、激動的朝氣,於是,大夥剎時變得熱血澎湃,豪氣干雲。
的確,多年來自太湖幫少主神秘失蹤之後,群龍無首,全幫已至瓦解邊緣,不少人因此棄節背義另投別幫。這些忠義之士受到殘害、歧視、輕蔑、沉鬱之情。與日俱增,不勝憂煩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