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繡的屏風之後,在廳堂裡,這聲音更顯得柔膩,悅耳二字已不足以形容,簡直可以說“此聲只應天上有”,而這裡是人間。人間有這種聲音?
餘宏神經的弦絲再一次被撥動,他在原位欠了欠身。
“仙子,在下……冒昧,請恕唐突!”
“好說,這是緣份!”
“緣份”二字,又使餘宏一陣震顫。
“在下……在下能有幸一瞻仙子的丰采麼?”
“可能,但不是現在!”
餘宏默然,但內心卻激盪如潮,可能,並非肯定之詞,而不是現在又是一句不著邊際的話,那該在何時?
近在咫尺,只隔了一座屏風,但卻遙不可及,彷彿距離千山萬水,這是一種折磨,有意還是無意?
“在下可以請教仙子的……正式稱呼麼?”
“再世仙子!”回答得很爽快。
“再世仙子!”餘宏重複了一句,這稱號從來沒聽說過,但他沒去深想,這類人物一切都是神秘的,能聽她親口道出,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再世,代表什麼?難道說她已經死過一次,抑或是遭逢過極大的變故?
他不敢追問,怕引起對方的反感。
“備酒!”再世仙子下了令。
“是!”紫奴恭應了一聲。
餘宏大感振奮,像聽到了綸音,既然備酒設席,雙方便有對面的機會,這可是做夢也估不到的轉變,剛剛的疑慮失望,剎那一掃而空。他真想大聲歡呼,然而禮節所限,只好耐住性子,等待那親近芳姿的美妙時刻。
紫奴擊了三下掌。
不見人,沒有應聲,這是傳令麼?
空氣又沉寂下來。
餘宏心癢難搔,有些猴急。
他追蹤黑轎而來,本是惑於那美妙的聲音,現在,發聲的人近在腿尺,而且將要同桌共飲,美夢竟然成真。
足足一盞榮的時光。
紫奴突然開口道:“餘公子請!”
餘宏有些迷惑,不聞任何聲息,紫奴怎知酒已備好?但他還是很快地站起身來,隨著紫奴的手勢行動。
朝裡走,屏風後面是空的,餘宏有些悵然。穿過這中門,月光下,庭園呈現一片朦朧的奇幻之美。行過花蔭,踏過曲橋,眼前是一幢精舍,藤纏翠繞,精舍裡有燈光透出,餘宏的心開始跳蕩,他將要親睹天人風采。
對方美到什麼程度?
自己該說些什麼話?
共飲之後又是什麼局面?
片刻之間,他心裡轉了七八個念頭。
到了門邊,一看,涼了半截,精舍裡雖然佈置得富麗堂皇,但酒桌邊只有一個座位,一副懷筷。
“餘公子,快請進!”紫奴笑著催促。
餘宏硬著頭皮步了進去。
“請入座!”紫奴又招呼。
餘宏機械地落座。
華貴的器皿,配上精緻的菜餚,引人食指大動,但氣qi書網…奇書氛不對,餘家有生以來,沒坐過這種奇特的宴席。
紫奴斟上酒,侍立一旁。
“餘公子,忝為主人,我敬你一杯!”
聞聲而不見人,人在房中,但被珠簾阻隔了,倒是氤氳的香氣彌溫全室,沁人心脾,令人有極端舒適之感。
“在下敬仙子!”餘宏只好舉杯。
在十分微妙的情況下吃喝了一陣。
“仙子吝於一露仙容麼?”餘宏已經忍耐不住了。
“這樣不是很好麼?”
“可是……”
“美酒良宵,公子何妨盡醉歡顏?”
“請!”餘宏突然把情緒託付在杯中。
的確是美酒,香醇無比,最高極的酒家也無此珍品。
燈蕊開花,花在眼中膨大,餘宏猛省自己醉了。
為美妙的聲音而醉,他沒看到人,只是聽到聲音,他追求這聲音,追到了,近在咫尺,卻遠如天涯。
“勸君更盡一杯酒,曉月疏星夢裡人!”聲音妙,話更妙。
“好!”餘宏舉杯一飲而盡,他真的醉了,無法去細想話中之意,也分不清自己現在是該得意還是失意,總之他醉了。
“仙子,燃上燈,讓我看看……”餘宏在囈語。
曉月疏星,村雞遙唱。
餘宏躺臥在如茵草地上,露水已打溼了他的衣衫,但他還沉浸在夢裡,綺夢,永遠難忘的夢,甜蜜香豔。
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