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要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可是一想本來就是打算去拜訪的,現在事先通個話,也未嘗不好。
於是,穩穩地接過手機,略微垂眸,輕聲道:“伯母,新年好。我是蘇良辰。”
對方明顯愣了一下,根本沒想到會是她。
手機緊貼在耳邊,裡面傳來長時間的靜默讓良辰不由得苦笑一下。換作以前,她可以不在乎,甚至可以完全無視某個人對自己的疏冷淡漠。即使是幾年前,當自己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時,面對凌母的咄咄逼人,她也能夠不卑不亢地頂回去,只因為那時是真的年輕,並不知道往後的路將通向何方,也不清楚終將與自己攜手走過後半生的那個人會是誰。那時的一切,都是未知數,充滿了不確定和各種選擇,所以,她滿不在乎,甚至一覺睡到天明之後,長輩施予的壓力早就被拋到九宵雲外。在良辰看來,愛情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他與她好,那便是真的好;倘若有一天真要分開,也絕對不應該是旁人插手干預的結果。
現在,她也仍舊這麼認為。可是,隨著這些年的過去,年歲增長的同時思想也不免逐漸成熟,自己不可能再天真地以為男女主角可以完全排除任何第三人而將兩人單獨圍在那座美好的感情花園裡。這世間,沒有不食煙火的神仙眷侶。想要將其他人際關係擯棄在愛情之外,永遠是那麼的不現實。
如今,即使不為別人,單隻為了凌亦風,有些時候她也不得不委曲求全。
燈光打在深紫色的桌面上,光暈一圈一圈的,淡黃柔和的明亮,煞是好看。過了一會兒,才聽凌母淡淡地說:“嗯,新年好。……你們,在一起?”
有時,冷淡比怒氣更能刺痛人心,良辰卻不在乎地笑了笑:“是的。”後半句按下沒說,或許她還沒很好地學會如何放低姿態,所以,熱臉貼冷屁股的事一時還是做不到。
事實上,凌母也沒給她機會,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便說:“讓他聽電話。”
遞迴手機時,良辰看見凌亦風的神情,淡漠中帶了一絲冷峻。她搖搖頭,不免露出個無奈的笑容,凌亦風傾身握了握她置於桌上的手,拿著手機走出去。
其後電話交談的內容並不重要,良辰只需要看看他再回到位置時陰鬱的臉色,便已經可以猜出八九分。
她瞭然一笑:“是不是連下午的拜年都可以省了?”
凌亦風不說話,望著窗外兀自沉默。
這段時間,一直是他在用無比的耐心和溫柔安慰支援她,如今角色倒轉,良辰過去晃晃那隻指節修長的手,“你的表情真可怕。”
語調中帶著些許嬌柔,凌亦風終於轉頭看她,卻是若有所思。
良辰索性起身,挨在他旁邊坐下,嘻嘻笑:“我都不在意了,你也不用太煩惱吧。船到橋頭自然直,況且我的EQ不算太低,相信總有一天能處理好的。”她說得信心百倍,也只有心底知道其實是底氣不足的,可是,心裡更加清楚的是,凌亦風夾在中間,處境比她更艱難數倍。
凌亦風何嘗看不透她心中所想,臉色逐漸緩和,執起她的手,良久,語出突然:“……不該讓你這樣辛苦。”
良辰不及細想便順著心意說:“不會,我反而覺得快樂。”
是真的快樂。
攜手走出餐廳的時候,良辰想,雖然時過境遷心智漸漸成熟甚至世故,也不再一如既往的無所顧忌並無所畏懼,可是,至少還有一點是沒有變的。
她,選擇自己愛著的人。與這個人在一起,便可看輕了那些個千難萬難,縱使披荊斬棘也不怕,只因為可以看見終點的美景。
33
二零零七年的春節,就在這短暫而又漫長的矛盾狀態中結束了。對於絕大多數的旁人來說,這十來天無疑是喜悅而熱鬧的,可是良辰這邊,既有悲痛和失去,也有重得的幸福,生活在此時顯出格外強烈的戲劇效果,只在短短几天間之內,悲歡離合盡數上演。
上班之後,相對於同事的珠圓玉潤紅光滿面,良辰著實清減了不少。有人好奇隨口問起來,她也只是笑笑,並不多做解釋,在這裡,喜悅尚能分享,難過又有何必要訴說?
大概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充分調整,部門經理顯得比去年更加幹勁十足,連帶要求手下員工個個向他看齊,於是,緊張而有節奏的工作不容一點緩衝便重新壓上來,比之以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引來唐蜜私底下無數次怨聲載道。
這幾天,凌亦風的工作也漸漸忙起來,雖然仍舊和良辰日日保持聯絡,可見面的時間與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