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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立刻承認“可惜我不知道這權柄如何取得,單知道仍然要戰鬥”。最後說到“不是很大的鞭子打在背上,中國自己是不肯動彈的”,也還是坦誠直言:“但是從那裡來,怎麼地來,我也是不能確切地知道。”《娜拉走後怎樣》,《魯迅全集》卷1,頁166、168、171。——不僅說自己“知道”什麼,更說自己“不知道”什麼;不是自己已有真理在手,有現成的路指引學生去走,而是自己也是尋路者:只知道要向前走,怎麼走,走到哪裡,卻是要和學生一起來探討,實踐的。——聽魯迅演講,或許比聽胡適演說更為吃力,因為一切都不明確,要自己去想。

當然,魯迅是有自己的觀點的。在《未有天才之前》裡,他就對學生這麼說——

天才並不是自生自長在深林荒野裡的怪物,是由可以使天才生長的民眾產生,長育出來的,所以沒有這種民眾,就沒有天才。……在要求天才的產生之前,應該先要求可以使天才生長的民眾。

……

在座的諸君,料來也十之九願有天才的產生罷,然而情形是這樣,不但產生天才難,單是有培養天才的泥土也難。我想,天才大半是天賦的;獨有這培養天才的泥土,似乎大家都可以做。做土的功效,比要求天才還切近;否則,縱有成千成百的天才,也因為沒有泥土,不能發達,要像一碟子綠豆芽。

做土要擴大了精神,就是收納新潮,脫離舊套,能夠容納,瞭解那將來產生的天才;又要不怕做小事業,就是能創作的自然是創作,否則翻譯,介紹,欣賞,讀,看,消閒都可以。……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北京大學教授的不同選擇(15)

泥土和天才比,當然是不足齒數的,然而不是堅苦卓絕者,也怕不容易做;不過事在人為,比空等天賦的天才有把握。這一點,是泥土的偉大的地方,也是反有大希望的地方。《未有天才之前》,《魯迅全集》卷1,頁174、177。

這確實是不同的眼光:胡適關注的是少數精英,天才;魯迅儘管並不否認天才,但他更關注如何培育能夠生長天才的“民眾”:他認為這是更為基礎的工作。因此,他更鼓勵青年人做“收納新潮,脫離舊套”的“泥土”,對“不怕做小事業”的“堅苦卓絕者”寄以更大的“希望”。他同樣也把自己擺了進去:魯迅自己的定位就是做一個“俗人”,“常人”,也即“泥土”:他絕不是一個“天才”的“領袖”。

對於青年,包括他們的問題,魯迅也自有看法。在一篇文章裡他這樣說——

近幾年來,常聽到人們說學生囂張,不單是老先生,連剛出學校而做了小官或教員的也往往這麼說。但我卻並不覺得這樣。……其實,現在的學生是馴良的,或者竟可以說是太馴良了。《華蓋集·後記》,《魯迅全集》卷3,頁189—190。

所謂“囂張”,大概就是指連蔡元培、胡適都頗為頭疼的“###不斷”,“難以納入規範”吧。魯迅並不無條件地贊同###,他尤其不贊成遊行、請願——但他是另有理由的:他出於愛惜學生的生命,反對無謂的“犧牲”,並且在對學生的演講中,明確表示“我們無權去勸誘人做犧牲”;《娜拉走後怎樣》,《魯迅全集》卷1,頁170。但他並不主張將學生“納入規範”,相反,如上文所說,他是更擔憂年輕人過於“馴良”的。而在他看來,這正是源於“讀書人家的家教”:“屏息低頭,毫不敢輕舉妄動。兩眼下視黃泉,看天就是傲慢,滿臉裝出死相,說笑就是放肆。”在魯迅的教育理念中,這樣的教人“讀死書,讀書死”的愚民教育是再也不能繼續下去的。相反——

世上如果還有真要活下去的人們,就先該敢說,敢笑,敢哭,敢怒,敢罵,敢打,在這可詛咒的地方擊退了可詛咒的時代!《忽然想到(五)》,《魯迅全集》卷3,頁44、45。

這樣一種精神的自由狀態,生命的無羈的反抗的狀態,才是一個“活的健全的生命”所應有的精神狀態;在魯迅看來,真正的教育是應該“教人活,而不是教人死”的。也就是從這樣的教育觀出發,魯迅對“教人不要動”的“古訓”提出了質疑——

我以為人類為向上,即發展起見,應該活動,活動而有若干失錯,也不要緊。惟獨半死半生的苟活,是全盤失錯的。因為他掛了生活的招牌,其實卻引人到死路上去!

我想,我們總得將青年從牢獄裡引出來,路上的危險,當然是有的,但這是求生的偶然的危險,無從逃避。《北京通訊》,《魯迅全集》卷3,頁55—56。

這裡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