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她如今唯一剩下的也只有這個了。
他刻意避開人群,退到不惹人注目的角落,她心思細密地察覺到他不大對勁,眉心憂慮地經蹙。
是酒喝多了吧?他覺得頭好痛,昏昏沉沈的,胸口悶得難受。一手撐著牆垣,捂住翻絞的心口,痛苦地皺起眉。
重咳了兩聲,不適的感覺有如浪潮,一波波接踵而來,他閉上眼,無力地蹲下身。
身心的摧折早教他心力交瘁。
還介意什麼呢?生與死的界定太模糊,好或不好又能怎樣?他還需要再為誰保重嗎?
不了,什麼都沒必要了……在放掉以生命全心狂戀的女子之後,他沒什麼好執著了……
殊不知,遠方一道幽悽的目光,是這般痛憐地凝望著他……
一個月的時間逝如流水,一轉眼佳期已屆。
太子大婚,宮廷之內喜氣盈然,極盡奢華的籌辦下來,想不盛大隆重都不容易。
繁複的儀式一路進行下來,直到入了夜都還熱鬧滾滾,喜氣洋洋的紅光將整個皇宮映照得有如白晝。
然而,在喜氣之外,另一道早已被世人所遺忘的身形,卻是這麼孤寂淒涼──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她細細低吟,對著自己苦笑了聲。如今,她終於能明白這句話的涵義了。
那是難以言喻的蒼涼與悲哀!
這個時候允淮應該是在新房之內,擁抱他的妻子,共度溫存旖旎的洞房夜吧?
多可悲啊!他芙蓉帳暖,一室春宵,而她呢?卻只能流連舊地,在這默林之中,對著一池清泉落寞神傷。
今天,是他倆的生辰──
一樣的日子、一樣的時刻,卻有著全然迥異的意義。
對允淮而言,這代表的是另一次的重生與希望,但是對她而言,卻是沉入晦澀深淵,永劫不復的開始。
原來,她還是沒有自己所想象的堅強,本以為可以承受,然而真正面臨時,才發現那泣血錐心的狂痛,遠遠超過她所能承載,她太高估自己了!
你活該,柳心棠!這是你自找的,是你一手將他推到別人懷中,明明就不能沒有他,卻還故作瀟灑,欺騙了他,也欺騙了自己,你活該自作自受,怨不得誰!
這一刻,她只覺生不如死!
“允淮、允淮、允淮……”一顆又一顆的清淚逼落,她一遍遍哀喚,泣不成聲──
她好想、好想投入他懷中,哭出所有的悲屈,然而,卻再也不能了……
漫漫人生,她該如何熬下去?!
“允淮──”抑不住泣血哀愴,她撕裂心扉地狂喊出聲!
雙燭在案,燃燒中的火光相映一室迷離清幽。
進了新房已近半個時辰,朱允淮始終靜坐一隅,心頭悵惘得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新婚妻子。
秦雲錚也一直沉靜地坐著,頂上沉重的鳳冠使得她的坐姿已顯些微僵直。
朱允淮無聲地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不忍,走上前掀了她的頭蓋。
她醉顏嫣然,臉頰發燙,低眉斂眼地喚了聲。“夫君──”
身子不自在的一僵,他別開眼,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稱呼。“還是喚我的名字吧。”
“但是……”儘管是夫妻,她還是不太敢直呼太子名諱,想了想,她喚道:“殿下──”
朱允淮不語,若有所思地望住她。
這張容顏足以令人魂痴若醉,何以他就是不醉不痴?再怎麼努力都是徒勞,反而不受控制地浮起另一道悽迷荏弱的容顏,縈縈繞繞,揮之不去……
罷了,他投降了。
退開一步,他將目光調向燃燒中的燭火。“有些事,我想告訴你。”
“嗯?”瞧他面容凝肅,是什麼事這麼重要,非得在新婚之夜坦誠?
“我想,你該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但是你知道嗎?有個人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今日也是她的生辰。”
秦雲錚注視著他,以她的靈慧冰心,多少有些了悟。“這個人,是名女子吧?”
朱允淮手一緊,不自覺抓握著桌面的錦布。“是的,是名女子,一名與我有過生死相許之約的女子。”
“那麼,殿下後來又為何沒娶她呢?”
“命運捉弄。我與她,已宛如天水一方,再難交會了。”
“既是如此,殿下便該──”
“忘卻她嗎?呵,說得容易,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我做不到啊!就是因為做不到,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