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微濃正在龍乾宮侍奉湯藥。經過一個多月的秘密診治,燕王的神智漸漸清醒,但眼歪口斜的症狀沒有得到絲毫改善,仍舊無法說話,癱瘓在床。
赫連王后與聶星逸在旁時,燕王總是不予理睬,唯獨聶星逸念折時,他會眨眼表示一下贊同或否決,支吾不清地說出一個“準”字。
但,當微濃獨自侍疾時,燕王便不是這副模樣了。他總是看著微濃,口中“咿咿呀呀”迫切想要說些什麼,目光中散發著急切與擔憂。
微濃以為他是擔心朝中局勢和聶星痕的安危,便隔差五對他說說聶星痕的近況,再保證會踐行當日之諾,保聶星痕平安無恙。
每每聽到微濃如是承諾,燕王目中都稍稍有些安慰之色,但他餘下想要表達什麼,微濃就再也看不懂了。
這一日微濃午後回東宮小憩,碰上了憂慮重重的金城,後者一直在含紫殿外來回踱步。微濃見狀不敢怠慢,連忙扶著她走進殿內,禮道:“天氣越發熱了,公主身重,何必跑這一趟。有事我過去就成了。”
金城抹了抹額上的汗:“不打緊,我只當出來走動走動。”
微濃這些日忙於在龍乾宮侍疾,的確沒與金城走動。再者彼此從前也談不上交好,對於金城的突然到訪,她是有些猜不透。
兩人在含紫殿內坐定,金城連句客套話也沒說,直抒來意:“王嫂,我有兩件事情想求您。”
微濃見她表情慎重,也提起精神問道:“什麼事?”
“我想去看看父王;還有,我想見塵郎一面。”金城懇切請求。
這兩個要求,微濃自問一己之力都無法辦到,便如實回絕:“公主,您也知道我從前的身份。我這個妃看似尊榮,實則人單力薄毫無倚仗。您倒不如去問問明良娣,也許會比我管用。”
“明良娣素來循規蹈矩,根本不可能為我安排。”金城咬了咬下唇,又道:“況且,您能去龍乾宮侍疾,明良娣沒有這個資格。”
微濃聞言沉吟起來,想起燕王的病情攸關國運,她也不敢輕易透露,便委婉再道:“王后與殿下不對您提起,是怕您擔心而已。”
“可不知怎地,我總是心慌。”金城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撐著腰身:“王嫂,您說我與塵郎……父王能同意嗎?”
聽見這兩句,微濃才明白過來。原來金城最擔心的並非燕王的病情,而是擔心她與明塵遠的將來……微濃覺得有些好笑,也沒心思考慮明塵遠的事,隨口回道:“如若明將軍真是一片痴心,他自然能感動王上與王后。”
金城又咬了咬唇:“承王嫂吉言吧。”
微濃是真的倦了,御前侍疾辛苦,她原本就是強撐著與金城說話。聽明白對方的來意之後,她頃刻沒了任何精神,起身道:“公主安胎要緊,我差人送您回去。”
“不必了。”金城也慢慢撐著扶手站起來:“我是乘輦來的。”
從東宮到金城住的靈犀宮,程不算短。出於禮數,微濃還是招呼了貼身宮婢曉馨,對她命道:“你去瞧瞧明良娣和魏良媛誰在,請她們代我送公主回靈犀宮。”
明丹姝對金城上心自不用提,但微濃更倚重魏良媛。魏良媛閨名連翩,顧名思義是舞姬出身,她能在東宮站穩腳跟,博得聶星逸數年寵愛,自然是性沉穩而有分寸之人。東宮十數名姬妾,微濃觀察多時,對魏良媛最有好感。
曉馨得了微濃的吩咐,立即領命而去,不多時回來稟報說:“奴婢沒找見明良娣,怕公主等得著急,便請了魏良媛過來。”
曉馨辦事向來讓微濃放心,金城聞言也笑:“王嫂身邊這個女官,可真是伶俐。”
曉馨只是個宮婢,女官之說顯然是種抬舉,她連忙謝過金城誇獎,扶著對方走出含紫殿。微濃也出來送行。
魏良媛此時已經站在階下相候,自然而然地從曉馨手中攙過金城,抬眸對微濃笑道:“您放心,妾身一定護送公主平安回到靈犀宮。”
金城也適時禮道:“王嫂留步吧!今日給您添麻煩了。”
微濃便沒再堅持相送,在含紫殿階下止住了步。魏良媛扶著金城,後頭跟著靈犀宮的宮婢,七八人齊齊朝東宮外走去。
金城公主的車輦就停在東宮外頭,眼見宮門在望,魏良媛忽然不動聲色地將一個紙條塞給了金城。金城腳步一頓,詫異地看了魏良媛一眼,見她正嫣然笑著,便緊了緊手心,沒再說什麼。
第84章 節外生枝(二)
許是手中塞了這個紙條的緣故,又許是孕中火氣大,金城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