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官開啟一看,裡面只有一丸藥,兩人相互推讓,都不肯吃。最後白雲天急了,大咳特咳,牽動全身傷處,立時覺得天旋地轉,險險暈了過去。荷官見他如此,不敢再讓,乖乖將藥丸服下,哀聲道:“爺爺,我載你回去找展伯伯、顏姨他們救你。”
白雲天見她服下靈毒丸,大慰,苦笑道:“乖……孫女,爺爺是……撐不到那時候了。”荷官見他目光已然煥散,雖不通醫理,卻也知他所言不假,不禁淚如雨下。
白雲天氣喘如牛,斷斷續續地說道:“乖孫女,爺爺是……不行了。趁現……在還有一口氣在,先說正事。爺爺左邊……衣袋裡的……東西,你……掏出來。”荷官依言從他懷中掏出了一隻小布袋。
“打……開。”開啟袋口,倒出來的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物件,扁平方硬,油紙封繕得嚴絲合縫,上面沾滿了褐紅色的血漬。
白雲天凝目看著紙包,道:“遊兄弟一生……就……託付了老夫這一樁事情,老夫……卻……唉!”移目看向荷官,“乖孫女,爺爺是不……成了,這‘物事’,就只能交給你了。你……快回府,然後,請你爹一定要在……下月十六之前,把它送到富春江……竹隱寺……法空大師的手裡。”
“不,爺爺,我爹不送。你不會有事的,要送,爺爺自己去送。”荷官哭道。
“唉,乖……孫女,爺爺但凡……還有一口氣……在,又怎麼會麻煩你……和你爹做那麼危險的事情?可……”見她不答應請託,白雲天焦急煩躁,喘得越發厲害了。荷官見他這樣,又驚又怕,連忙答應了。
白雲天舒展眉目,笑道:“乖孫女,別……別哭。爺爺這糟老頭子……都快斷氣了,還白撿了……你……這麼好一個孫女,真……是八輩子……打著燈籠也……找不來的福氣。乖孫女,你叫什麼?爺爺……總不成人都走了,還不……曉得自己乖孫女的名……名字吧?”
荷官哽咽道:“爺爺,我叫晏荷影。”
白雲天笑了:“早就……聽人海諞,晏老財迷有……個獨生……寶貝女兒,美貌天……天下無雙……”看晏荷影面目平常,心想,江湖傳言,有時真不可盡信。暗悔不該提這話,只怕晏荷影會著惱。但晏荷影此時只是想著怎樣救他,根本就沒想過自己的容貌如何。
他這時已神散智亂,但見她一臉眼淚,十分憐惜,道:“乖孫女,不……要再哭了,小……心……哭腫了……眼,就……不……好看了。”舉袖欲替她擦淚,但手堪堪觸到她的臉頰,就倏地垂下。晏荷影一怔,大呼:“爺爺,爺爺?”白雲天哪還有氣在?可嘆一世英雄,就這樣命喪在漆黑一片的荒山野林之中。
晏荷影認識白雲天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工夫,但他行止豪邁俠義,待她又非常慈祥愛護,她心中早將他當作了親爺爺。這時她心智昏亂,只想著展銘辦法多,一定能把白雲天救醒,忙將紙包放入貼身衣袋,隨即將車驅近,連抱帶拖,竭盡全力把白雲天弄上了車,然後往來路馳去。她一個閨門繡戶中長大的千金小姐,又怎識駕車之道?只馳出不遠,兩匹健馬便不聽使喚了。
到一岔路口,兩匹馬只在原地打轉。她趕路心切,吆喝了幾聲沒用,便掄鞭子沒頭沒腦地一頓亂抽,一鞭抽得狠了,健馬吃痛,“嘶哩哩”叫了一聲,便往左邊的一條盤山小道直躥出去。她大驚,急忙要勒住馬車,卻哪裡能夠?
一時間馬蹄翻滾,車行如飛。耳旁風聲呼呼作響,黑黝黝的山、黑黝黝的樹、黑黝黝的道迎面撲來,看都沒看清楚,就被拋到後面去了。她驚慌不已,用力拉扯馬韁,馬頭都被拉得偏朝了一邊,但兩匹馬仍瘋了一般狂奔。
這時,前方樹林裡跳出來幾個黑衣人,揚手大呼:“鬼老二,停下……你?咦,你?”等車馳近,幾人才發現駕車的並不是鬼老二!錯愕間,便有兩人來搶馬韁。但車來勢兇猛,只一閃就衝了過去。眾黑衣人忙施展輕功自後追趕,但車馳太疾,根本追不上,只幾個起落,已不見了車的蹤影。
晏荷影幾曾經歷過這等陣勢?早嚇得呆了,只癱坐在車上,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轟隆”一聲異響,車凌空飛出,隨即急速下墜。她耳邊一連串“砰”、“轟”、“咔嚓”聲,緊接著頭部被重重一擊,當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中,耳邊似有人說話:“都找過了?”聲音低沉威嚴。一細嗓門答應:“啟稟大哥,這山上山下,屬下都帶人翻了個遍,就是找不到鬼老二他人。”另一個沙啞的聲音接道:“白雲天身上,屬下也仔細搜過了,沒有那‘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