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通往地底的階梯。
雖然不明白我怎麼會知道,不過我察覺階梯比這棟房屋還要古老;一階一階的梯子,隨著歲月與腳步,中間凹了下去;彎彎曲曲的階梯,越走越深入岩石裡面。
偶爾,有切割粗糙的出口通往大海;只不過出口太小了,人根本爬不出去。凸出的岩石上,有鳥兒 了巢,也有野草長在石縫中。
隨之而來的是陰冷。一種在古老修道院、教堂廢墟、鬧鬼的房子裡,所常常發現的不可名狀的陰冷。
我停下腳步,用手搓揉我的手臂,但覺寒意穿過階梯升了上來。
“不是他們引起的。”他溫和的說,站在下面階梯等著我。
半明半暗的氛圍把他的臉切成明暗兩面,使他呈現出不該有的凡人年齡錯覺。
“我帶他們來之前,這裡就已存在。”他說。“有許多人來島上膜拜。也可能在膜拜者來以前,這裡已經存在了。”他再次以獨特的耐性,對我打招呼,眼神帶著溫情。
“不用害怕。”他繼續往下走時又說。
我為自己的躑躅不前感到羞愧,階梯一級一級似乎再也走不完。我們到了一處大的出海口,海的浪濤聲傳了過來,涼氣往雙手和臉頰拂來,石頭上可以看到明顯的水跡。我們繼續往下走,腳步聲在圓形的天花板、在粗糙的牆上反射回響。這裡比任何地牢都更深一些,這簡直就像是童年時挖的洞,你向父母吹噓,你將挖一條地道直通地心。
終於,我們來到另一處彎道,我看見了亮光,然後,看到兩盞燈在門前點燃著。
燈是一種很深的郵筒,筒裡蓄著燈芯。巨大的門上拴著粗大橡木閂,這樣的門閂恐怕要好幾個人,說不定還需藉助槓桿、繩索之力 打得開呢!
馬瑞斯輕而易舉的抬起門閂,把它放置在旁邊;之後,他往後站,眼睛看著門;我聽到另一根門閂在裡面移動的聲音,門慢慢的開啟了;我感覺自己呼吸都快停止了。
並非他憑意志開啟門之舉,讓我吃驚,我先前就看過這類法術;而是室內一如上面的房子,處處可愛的繁花與明亮的燈火讓我驚訝。在這深邃的地下,有百合花,巨大又潔白,花上閃著發亮的小水珠;紅、粉紅以及多彩多姿的玫瑰,自藤蔓攀開而下;小禮拜堂擺著許願的蠟燭,燭光輕柔的搖曳;成千束的花兒,散發著陣陣芬芳。
牆上畫著古代義大利教堂的壁畫,黃金的葉片錘打進圖案裡。不同的是壁上不是畫著基督教的聖哲,畫的是埃及的闊葉樹,黃澄澄的沙漠,三座金字塔,尼羅河藍色的水;埃及的男男女女坐在造型優雅的船隻裡,航駛過河。河裡有各種五彩繽紛的魚群,空中飛翔著紫色羽翼的鳥兒。
回話唯金碧輝煌四個字可資形容。金光閃自天上的太陽,閃自遠方閃耀的金字塔,魚兒的鱗,鳥兒的羽毛;甚至站在船上往前看的埃及人,身上所佩戴的細緻飾品,也無不耀耀生輝。
我閉目片刻,再慢慢的張開雙眼,眼前所見像是一座巨大無比的神殿。
石頭祭壇的兩邊有百合花,祭壇上擺著一個巨大有頂的金色神龕,龕上雕刻著精美的埃及圖案。空氣自穿越岩石深邃的通風孔而下,長年點燃的燈火,火光閃爍;如刃的百合花葉片也因而搖曳生姿;這些百合花在水瓶中,散發著醉人的芳香。
在這裡,我幾乎可以聽到聖樂,可以聽到古代祈願的讚美詩;這裡的美妙即雄偉,又令你感到慰藉,使我再也不心生畏懼。
我瞪視著祭壇上神龕的金門。神龕比我高,更有我三倍的寬。
而馬瑞斯也注視著它,我感覺到他身軀散發出力量,我聽到神龕的門鎖滑開了。
我很想靠近他,可是卻不敢亂動。金色的門完全開啟了,我屏住氣息。門裡呈現出兩座華麗的埃及雕像。一男一女,比肩而坐。
燈光在他們纖細、精雕的白皙臉上移動,燈光掠過高雅的四肢,在他們的黑眼珠上閃耀。
正如我所看過的埃及雕像,他們都高雅細緻,輪廓優美,素 之中,又無比壯麗。只有童稚而開朗的表情,讓你覺得他們只是冰冷堅硬的石頭。這些雕像身上穿著真正的衣服,還有真正的頭髮。
我曾在義大利教堂的聖徒雕像,看過類似的穿著打扮,只是天鵝絨披掛在大理石上,看起來未必賞心悅目!
眼前這兩座像的服飾,卻經過小心翼翼的處理。他們的頭髮是長而厚的黑綹結,前面剪短只覆及前額,並以金環為冠;蛇樣的手鐲,繞在他們裸露的手臂,手指上還戴著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