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在火光將暗未暗之際,又映現出他的肩膀和頭顱;我察覺到自己正定定凝視著一張臉,劇場觀眾當中那張白森森的臉。心裡清澈澄明,確切知道房裡是瑣著的,尼克睡在我身邊,而這個人卻不聲不響潛入屋裡。
我聽到尼克的呼吸勻息,我審視這張在眼前的白臉。
“狼煞星!”聲音再度響起,他的 連動也沒動一下。身影靠近了,我看見那張臉並未戴面具,漆黑的眼珠,靈活而精明算計的黑眼珠,絕對白皙的肌膚。他的身上傳來令人作嘔的味道,就像是潮溼房間腐爛衣服的黴味。
我想我起身而立,也或許我是被舉了起來,反正雙腳落地的剎那,睡眠已如衣服滑落而去。我倚牆站立。
那個傢伙手裡拿著我的腥紅披風。危急之間,我想起自己的劍於槍,然而他們卻擺在床底下。紅披風下似有尖銳的東西指向我,透過毛皮天鵝絨,我更感到有一雙手正抓住自己的衣領。
我的身子往前移動,雙腳似被拉拽離地而行。我對尼克大聲吼叫:“尼克,尼克!”我看到半開的窗子,突然間,玻璃撞裂成千萬碎片,木頭窗框隨而整個破碎。就在六樓高的天空,我飛越過了小巷道。
我拼命尖叫,手腳亂踢,紅披風裹住了我,我用力扭動,企圖鬆開身子掙得自由。
然而,我們已飛過屋頂,正往高聳的磚牆攀爬,我的身子在那個怪物的胳膊裡搖搖蕩蕩。猛然地,我被拋擲在高樓的頂層。
躺在那裡,我看到巴黎在眼前延伸——白色的雪,直的煙囪管,尖的教堂鐘樓,低垂的天空,構成一個大圓圈。站起身來,掙出裹緊的皮毛披風,我拔腿就跑,跑到屋頂邊沿往下瞧,只見一片幾百尺的高牆;跑向另一邊,情況一無二至,我差一點摔了下去。
我絕望地迴轉身子,氣喘不已。我們身在不知何處的高聳方形搭頂,面積寬直不迂五十尺。四周沒有更高的建 了。那個傢伙站在一邊盯著我,一陣刺耳笑聲正如先前呢喃悄語一般,在我的耳際響起。
“狼煞星!”所說依然相同。
“該死的人!”我大叫道:“你見鬼的是什麼人?”憤怒之下,我揮拳擊出。
他動也不動,我的拳如打在磚牆上。我躍起身子卻跌在雪堆上,奮身爬起又再次出擊。
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在蓄意的嘲弄裡,還隱含著強烈的得意,那種猖狂比之嘲弄更令我憤怒。我跑向塔頂邊沿,轉過身又再次面對著怪物。
“你找我做什麼?”我大聲質問:“你是誰?”除了張狂的笑聲外,仍沒有任何回覆。這回我的手伸向他的臉和脖子,手如爪子般扯下他的兜冒。我看見怪物的黑髮,一顆像人的頭顱和柔軟的肌膚;他依然冷漠無動於衷地站著。
然後他後退了一點,舉起胳膊逗弄我,像大人推小孩似地,將我前後推拉。動作迅速得我什麼也看不見,只覺他的臉忽而在右忽而在左;正當我極力想抵抗他時,他的一切動作也似有卻無;儼然我的用力,只不過拂到白色柔軟的肌膚,偶爾一兩次,輕輕掃過他美好的烏髮。如此而已。
“勇敢的小狼煞星!”此刻,他以渾厚深沈的聲音說著話。
我直直站立,汗淋氣喘。兩眼瞪著那張臉的細部,在劇場,我只瞄到深沈的輪廓,如今,他的嘴卻拉扯成小丑似的笑容來。
“哦,上帝保佑,保佑我——”我一邊說一邊往後退。太不可思議了,這麼一張臉竟會動,竟會呈現表情,竟會以戀慕的眼光看著我。“上帝!”“什麼上帝?狼煞星!”他問道。
我轉過身,忍不住驚恐大叫。但覺伸近我肩膀的手其堅似鐵,我死命掙扎,他猛一揮拳,我一轉頭,面對的是雙眼園睜漆黑似墨,雙 緊閉隱帶笑意。然後他彎下身子,我只覺他堅硬的牙齒,戳刺進我的頸子。
兒童時聽到的故事,古老的神話,在那瞬間浮上腦海。一個名稱隨之閃現,好像東西掉進漆黑的水面,閃起一陣亮光一般。
“吸血鬼!”我發出最後一聲淒厲慘叫,傾全身之力推撞了怪物。
四周一片靜默,無邊的死寂。
我知道我們仍在屋頂,我知道他的手臂仍抓住我。然而感覺上卻恍如我們雙雙往上浮升,十分輕靈地在黑暗裡浮升遨遊。
“是的,是的!”我渴望說道:“太棒了!”一陣強烈的聲音,環繞著我回響共鳴,聲音像是深沈的鑼,在緩慢用力的敲槌下,發出完美的節奏;聲音似洗濯著我,使我的四肢洋溢著奇特的慵懶於無上的愉悅。
我的嘴 輕張,卻沒有發出任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