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老,剛剛有人來看你了?”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
閻杜衡一笑,“是隊上老李家的孫女,你去燒水,咱們今兒殺一隻□□,也別等到過年了,今兒就燉了,咱們這樣的身份,有口吃的就是過年了。”
男人聞言,轉身抓了把幹樹枝塞到爐子裡,慢慢燃起來的爐火襯的他容顏明明暗暗,黑亮垂直的發,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稜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的身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風霜侵蝕,這人的面板不甚光滑,嘴唇乾裂。
就聽那男人說,“我抽空再去弄點藥,你身體不能拖下去了……”
“不用了,被那些人抓到,咱們倆都吃不了兜著走,我老了,什麼時候死都是死,你不一樣,不能再去冒這個陷了。”閻杜衡的聲音裡滿是看透生死的超脫。
男人不再說話,神情晦澀難懂,動作嫻熟的架起一口缺了角的鍋,小心翼翼的從一方洗乾淨的牛槽裡舀出前幾天攢的雪水。
半晌,他的聲音才傳來,“老頭,你動了收徒的心思?”
說到這兒就是一聲苦笑了,“什麼都瞞不過你,老頭子我做人太失敗,座下弟子不少,出事了全都和我劃清干係,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繼承我的衣缽,我看李家那個丫頭不錯,心細大膽,眼神清正,我年紀大了,不知什麼時候就得去見閻王了,但是這老祖宗的東西得傳下去,我得對得起我閻家列祖列宗。”
閻杜衡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風流人物,有過幾個紅顏知己,但是一直沒有成婚,用現在的話來說,這人就是個不婚族。家裡世代行醫,祖上還出過御醫,家風清明,家底雄厚,建國以前,京城最大的醫藥鋪子就是閻家的。
他思想頗為新派,早年留學西洋的時候,有過一段自我懷疑的中二時期,看自家傳承下來的中醫是哪哪兒都不靠譜,後來隨著醫術的精進,才慢慢發現中醫的精妙之處,繞了一圈,又成為了中醫的代表人物。
所以他也不能算是一個純粹的中醫,後世推崇他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人的醫學理念先進,而且在中西醫結合方面有獨特的見解,遺憾的是,他在運動中去世了,留給後人的手稿也是殘缺不全的。
李梅梅是不知道這些的,此時她正縮著脖子往她奶家走呢,她奶今兒蒸“面辣子”,她饞這個饞的不行,正好過去吃兩口。
“五奶奶也在呢!”她進門就看見了炕上盤腿坐著的五奶奶,正貼在她奶耳朵上說話呢,兩個已經開始掉牙的老人不知講了啥笑話,笑的前仰後合的,她爺坐在爐子旁烤著饅頭片,兩眼一直往炕上斜。
“小妮兒回來啦,快來爐子邊烤一烤。”李老頭招呼道。
“奶,你們講啥呢,笑的這麼高興!”
“小妮兒,你知道嚴翠翠和誰結婚了不?”
李梅梅搖頭,她哪能知道這個。
“苟得富,這事兒咋就這麼巧,誰這麼壞心眼,給這兩人湊了一堆……”李婆子笑的著實有幾分暢快。
老太太可不是啥善心人,睚眥必報說的就是她了,人家覺得,嚴翠翠就算過的再慘,也是報應,過的越慘她才越高興哩,今兒中午還能多吃一碗飯。
嫁給苟得富了,那還真是挺般配的,兩個壞種子湊成了一家人,正印了那句老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奶,你做的面辣子呢,快給我嚐嚐。”李梅梅急切道,她就饞這一口兒。
小孫女的饞樣兒取悅了李婆子,她老臉頓時又笑成一朵花兒了,“就知道你喜歡吃,給你留了幾片熱的,在廚房放著呢。”
老人家最喜歡孫輩親她,喜歡她做的吃食,可不就是親近的一種表現嘛!
“你說現在這些有姑娘的人家咋這樣,別的不說,我家栓子談的那個物件,人家一張口就要兩百塊錢彩禮,還要一輛腳踏車,這不是為難人嘛,把我和老五都賣了也給不起……”五奶奶訴起了苦。
兒子多了興旺,但這兒子多了也是負擔啊,就光這娶媳婦就是一大筆不小的開支。
李婆子震驚的手裡的針都掉了,“這麼多!”她家大妮才要了二十塊錢彩禮,便宜死姓章那小子了!
“你說他家女子就是臉盤長的周正了些,又不是啥天仙,憑啥要這麼多,等著吧,惹急了我也不和他們家糾纏了,這麼金貴的女子,我們李家要不起,”五奶奶話頭一轉,“老嫂子,話說到這兒,就得麻煩你一件事兒了……”
“你孃家兄弟是不是在松山生產隊?”
李婆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