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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部分

在江淮水鄉澤國,游泳的本領極是高明。他仰面躺平了身子,四肢緩緩屈伸撥動,很快便掙脫了纏住他腿脛的水草。河水又髒,河面又黑,二尺之外便汙濁溷沌一片,他只能憑聽覺慢慢向溺水者方向游去。

突然,他的胳膊碰到了一綹女人的長髮,他警覺地順手便一把抓住了溺水者的一條滑膩的胳膊。他一手託定那女子的身子,一手解去纏住她腿脛的水草蔓莖,便奮力向河岸游回。

馬榮將那女子抱上岸來時,猛見那溺水者正是藍白!——藍白雙唇緊閉,面孔蒼白,呼吸微弱,兩眼朦朧地張開著。

馬榮找到了自己的衣袍靴襪,將身子拭乾了。便倒提起藍白,使她嘔吐出腸胃喉間汙濁的河水。嘔吐了半晌,藍白才回過氣來,開始微微呻吟。馬榮遞上一條手中給她,她羞怯地渾身擦拭了,雙眼警惕地望著這個救了她性命的軍官。半晌聽她開了口:“你莫非便是五福酒店裡替我擦洗衣袖的那個軍官?”

馬榮驚喜地點點頭。他萬沒想到藍白有如此敏銳的眼光和記憶。

“我還認識你父親哩!袁玉堂袁相公,他那木偶傀儡戲真使我入了迷。”

“哈哈!你當時摔了個狗吃屎!”藍白笑了起來。

“可今夜你差點兒象死魚一樣仰天翻起了肚子!藍白小姐,你告訴我,這麼三更半夜你怎的會掉進這河裡?”

“先告訴我,你又是如何會這三更半夜來到這裡?”藍白笑道。

“我是京兆衙署的軍官,每夜巡查崗戍都要經過這條運河和新月橋。今夜偏巧救了你。——我名叫馬榮,現在京營十六衛當個果毅都尉。”

“馬長官,多謝你搭救了奴家性命,這山嶽般大恩日後自當報答。奴家這就告辭了。”

馬榮慌忙攔住道:“藍白小姐,容下官正經動問一句,你是不是被何朋從柳園裡推下水的?”

“馬長官這話好逗人笑也!實與你說了吧,我是從柳園裡那樓閣上跳下河裡的!,

“打這麼高的樓閣上跳下?”馬榮幾乎驚叫了起來。

藍白陶點點頭。輕輕嘆了一聲,開啟了話匣,聲調很低沉。

“馬長官既然搭救了奴家的性命,今夜之事也毋需相瞞。何朋這禽獸邀我今夜去他家,說是要告訴我家父的身世。家父——就是馬長官說的袁相公——早年曾在何府柳園裡當過侍僕。後來不知什麼緣故又離開了何府,四處流浪,賣藝為生。含辛茹苦,扶養吾姊妹長大成人。只是家父與何府的關係從不露個口兒。奴家好奇,適逢何朋之邀貿然便來柳園,卻落下那廝的陷阱。這衣冠禽獸竟動起了我的邪念、死死纏住奴家定要輕薄。奴家自小也學得了點薄薄的武藝,怎奈這廝力大如牛,好不容易才掙脫出身子,一腳踢開樓閣的窗格,縱身跳下,墜跌到了這河裡。奴家雖也薄有水性,叵耐又被河裡的水草纏住了雙腿。正沒奈何處,遇了長官。說來也是奴家好造化也”

說到此不由紫紅了臉面,知道說滑了口。

“天一亮小姐便上京兆衙門來告發這禽獸,我替你做個證人。公堂上定打得那畜生狗血淋漓,替小姐出口怨氣。”

“不!馬長官。他與家父有一段未了的公案,這事看來還須從容圖之,不可草率。倘然有個差池,害了我爹參也。“

馬榮點點頭,說道:“我先將此事回衙稟報了狄老爺,讓狄老爺慢慢籌畫。我馬榮非要替小姐報了這仇不可!”

藍白深情地望了馬榮一眼,心裡很是感激。但她心中有事,不敢久呆。便跪倒在馬榮面前叩了一個頭,說道:“奴家再行禮了。馬長官,銜環結草,後會有期。”說著起身便要告辭。

馬榮猛想到什麼,忙說道:“藍白小姐,慢一步走,告知下官一聲貴宅何處。”

“舊城關帝廟後。離這裡不遠。我得趕快回家,我爹爹、妹妹要等急了。”

馬榮道:“三更半夜小姐獨個回去,恐不方便。近來有些身穿黑袍、頭戴黑帽兜的收屍隊常在夜間為非作歹,還是讓下官送小姐一程吧。”

藍白不好推卸,便兩個並肩而行。沒走過幾條街巷,便遠遠望見關帝廟黑黝黝的高甍飛簷,廟裡隱隱還有燭火閃亮:

皎潔的月光下馬榮見藍白俊俏的臉上泛漾著一層甜蜜的紅暈,兩顆水靈靈的烏珠閃爍著柔情脈脈的光輝。

馬榮終於大膽開口:“藍白小姐,幾時能約會你再細細聊聊。”

藍白回眸嫣然一笑:“明天中午,五福酒家。”

第十三章

東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