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座嬪妃趕忙離席下拜,齊道了一句“太后息怒”之後,便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多出。
皇太后神色冷峻地重重緩了兩息之後,卻沒有發火。
她的目光淡淡地划著,口中的話一點情面也沒留:“除夕夜,竟讓一個宮女出身的阮氏站到城樓上與陛下同受萬民大賀,你們一個個都活該陪著石氏一起被車裂了去!”
“太后息怒。”眾人又到了一遍這話,然後,便再度歸於寂靜。
皇太后睇著惠妃眉頭微挑:“如今哀家是說不得惠妃夫人了,惠妃夫人有陛下向著。”
惠妃身形一震,未及開口,太后目光已挪:“那麗妃說說吧。這事,怎麼著?你們一個個的就這麼傻看著,到了要向阮氏磕頭的時候,你們可別怪哀家沒管過這事。”
“太后說的是。”麗妃面上當即顯出不忿,咬咬牙,道,“臣妾也是昨兒個才頭一回見著阮氏。若讓臣妾說,論姿色她也就是平平而已;論才……一個宮女出身的能有什麼才?若要臣妾認真說,她準是個會纏人的。瞧著一副天真樣子,可不一定是用了什麼手段讓陛下神魂顛倒的呢。再說……”
麗妃的話猛地停了,低著頭默然不語。皇太后瞧了瞧她:“說下去。”
麗妃一叩首:“再說,她去年跟了陛下沒多久,就回家省親來著,聽說隨意得很,見家中男眷都無遮擋。而且隨她出去的人,要麼是她身邊的宮人、要麼是她那個乾哥哥手底下的御令衛,臣妾不敢妄議皇長子,但臣妾委實一直在疑惑……她真有那麼好的福分,剛跟了陛下一個多月就辦到了整個後宮都辦不到的事麼?”
殿中陡一陣冷氣倒吸的聲音。
甚至連皇太后自己都覺得,麗妃這話說得膽子太大了——就是她這做皇祖母的,也根本沒敢懷疑皇長子的血脈。
可麗妃不僅疑了,還當著眾人的面說了出來。這讓皇太后一時間有點為難,理智告訴她或許麗妃是對的,這事情實在巧得讓人無法不疑了,這一刀捅下去會很痛快,卻又有一個聲音讓她覺得,這一刀不能捅。
她也不知道是什麼讓她洩了氣。只是,她居然沒有足夠的勇氣拿著這個疑點去質問皇帝、逼迫皇帝嚴查到底弄明真相。
末了,她也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嗯”,然後說:“你說得有道理。哀家知道了,會弄個明白的。”
接著她竟有了更明顯的心虛。好在已歷了足夠多的事,這份心虛沒在一眾嬪妃前顯露半分。她藉口要回去細問此事便起身離開,嬪妃們跪行大禮。
午膳前,七王謝晗接了太后懿旨,說叫他去長樂宮一同用膳。
謝晗一看這個頭就大了,知道絕對是有事。而且昨日的宮宴到了後半夜才散,他原琢磨著用完午膳要好好地補補覺,這下好了,進宮用膳還睡什麼啊?
這讓他覺得一腦門子官司,一臉煩亂地到了府門口,正好碰上晨起去五哥家賀年的易氏回來。易氏下了馬車一看他這臉色就知道又有什麼事讓他煩了,快走幾步攔了他,往他懷裡一倚:“大年初一殿下就生氣,小心一年都不順心。”
這種帶著小威脅的話也就她敢說,謝晗繃了一會兒臉後還是放緩了神色,一喟:“母后傳我進宮用膳,你自己在府裡好好用,晚膳前我肯定回來。”
“原是要去見太后啊……”易氏與帶了悟,立時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煩心了。想了想又說,“殿下急著走麼?能不能等我一會兒?”
“幹什麼?”謝晗不解,易氏已小跑著進了院,一路疾奔去自己的住處,不到半刻便折了回來。
謝晗注意到她手裡多了幾本書。
“殿下進了宮,找個人送去給阮娘子吧。”易氏望著他道,“這是我早上在五嫂那兒看見的,翻了翻覺得有意思就討了來。我聽說……我聽說阮娘子近來在教帝姬識字,這些書有趣,配著畫教的,對小孩子來說可能容易些。”
看來是五哥從前給自家孩子用的,現下孩子大了便擱下了的東西。
謝晗蹙蹙眉頭:“你是想結交雪梨,還是想討好帝姬?”
“都有。”易氏沒做遮掩,執起他的手就把書塞了進去。面色沉肅說得認真,“真算起來,我是怕陛下覺得我跟太后走得近了,對你沒好處。眼下我自是不敢跟太后翻臉,可阮娘子那邊咱好好結交著也不難,多少讓陛下看個態度。而且、而且我也確實覺得她人挺好的。”
謝晗一壁聽著,一壁將書接穩了,應了句:“我知道了。”
而後他便上了馬車。車伕一揚馬鞭,馬車駛了起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