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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人了。

他抽出一隻腿,站立起來。“那條把兩軍明顯地分開的界線如今在何方?!”他向自己問道,並沒有回答出來。“我是否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是不是常有這種情形呢?在這種情形下應當怎樣辦呢?”他在站立的時候,向自己問道。這時他覺得,他那隻失去知覺的左手上懸著什麼多餘的東西。手腕已經麻木,彷彿它不是他自己的。他一面望著手臂,一面徒勞地尋覓手上的血跡。“你看,這些人終於來了。”他看見有幾個人向他跑來,他很高興地思忖一下,“他們是來幫助我的!”有個人在這些人前面跑著,他頭戴古怪的高筒軍帽,身穿藍色大衣,長著鷹鉤鼻子,黑頭髮,曬得黝黑。還有兩個人,還有許多人從後面跑來。其中有個人說了什麼不是俄國人通常說的怪話。在這樣一些頭戴高筒軍帽跟在後面奔跑的人中間夾雜著一個俄國驃騎兵。有人抓著他的一雙手,有人在他身後抓著他的馬。

“想必是我們的人被虜去當戰俘……對了。他們難道要把我也抓起來?他們是一些什麼人呢?”羅斯托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裡總是這麼思忖著,“他們難道是法國人?”他端詳著向他漸漸靠近的法國人。雖然在一瞬間他所說的不過是想追上法國人,把他們砍成肉醬,現在他彷彿覺得,他們的逼近非常可怖,致使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是誰呢?他們為什麼跑來?難道是跑到我這裡來嗎?他們難道是跑到我這裡來嗎?為什麼?要殺死我嗎?殺死大家都很疼愛的我嗎?”他想起他的母親、一家人、朋友們都很愛他,因此,敵人殺害他的意圖是難以想象的。“也許——真會把我殺死的!”因為不領會自己的處境,他有十多秒鐘站在原地不動。那個領頭的長著鷹鉤鼻的法國人跑得離他很近,已經望得見他的面部表情。這個人端著刺刀,微微地屏住呼吸,輕快地朝他跑來,他那急躁的陌生的面孔使羅斯托夫感到驚恐,他抓起手槍,沒有向法國人開槍,把手槍扔到他身上,使盡全力地向灌木林邊跑去了。他奔跑著,他已經沒有他在恩斯河橋上行走時所懷有的猶疑不決和內心鬥爭的感覺,但卻懷有那野兔從狼犬群中逃跑時的感覺。一種無可擺脫的為其青春時代的幸福生活而擔憂的感情控制著他的整個身心。他很快地跳過田塍,在田野中飛奔,動作是那樣敏捷,就像他玩逮人遊戲時迅速地奔跑似的。有時候他把那蒼白的善良的年輕人的面孔轉過來,他的脊背上起了一陣寒慄。“不,最好不要看,”他想了一下,但跑到灌木林前又掉過頭來看看。一些法國官兵掉隊了。甚至在他回顧的這一瞬間,領頭的法國人才剛把快步改成整步,並回頭對那走在後面的夥伴大聲吆喝著什麼。羅斯托夫停步不前。“有點兒不大對頭,”他想了想,“他們想把我殺死,這是不可能的。”同時他的左手覺是沉甸甸的,好像有兩普特重的啞鈴懸掛在手上似的。他再也不能跑下去,法國人也停止前進,並且向他瞄準。羅斯托夫眯縫起眼睛,彎下身子。一顆又一顆子彈噝噝作響地從他身邊飛過去了。他鼓足最後的力氣,用右手抓住左手,向灌木林疾速地跑去。俄國步兵都呆在灌木林中。

20

幾個步兵團在森林中給弄得措手不及,於是從森林中跑出去;有幾個連隊與其他連隊混合在一起,就像秩序混亂的人群似地逃出去了。有一名士兵在恐懼中說出了一個戰時聽來駭人的毫無意義的詞:“截斷聯絡,”這個詞和恐懼心理感染了群眾。

“迂迴!截斷聯絡!完蛋!”奔跑的人們喊道。

正當團長聽到後面傳來的槍聲和吶喊聲之際,他心裡明白,他的兵團中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他想道,他是一名供職多年、毫無過錯的模範軍官,他因工作疏忽或指揮不力,對不起列位首長,他這種想法使他大為驚訝,同時他已經忘卻那個不馴服的騎兵上校和他這個將軍應有的尊嚴,而重要的是,完全忘記了戰爭的危險和自我保全的本能。他用手抓住鞍橋,用馬刺刺馬,在他倖免於難的槍林彈雨下,向兵團疾馳而去。他只有一個意願:要了解真相,假如錯誤是他所引起的,無論如何都要補救和糾正錯誤,他這個供職二十二載、從未受過任何指責的模範軍官,決不應該犯有過失。

他很幸運地從法軍中間疾馳而過,已經馳近森林之後的田野,我軍官兵正穿過森林逃跑,他們不聽口令,逕直往山下走去。決定戰役命運計程車氣動搖的時刻已經來到了,這一群群潰亂計程車兵或者聽從指揮官的口令,或者向他回顧一下,繼續往前逃跑。儘管原先在士兵心目中多麼威嚴的團長怎樣拼命叫喊,儘管團長的面孔顯得多麼激怒,漲得通紅,與原形迥異,儘管他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