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那兒打聽到過去的那個我。
計程車在晚霞映照的海邊飛馳,窗外的景色在飛速倒退,我則在心中暗自回想自己曾經有過的那些身份:是靠背屍體混日子的烏鴉,失業的軟體工程師皮特李?還是充滿傳奇色彩,大名鼎鼎的犯罪藝術家孫猴子?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
今天好像是個假日,即使在這黃昏時分,海洋公園門口依然人頭攢動,我下車後警惕地觀察了一下身後,確信無人跟蹤後才慢慢踱向公園大門。
還沒到大門口,兜中的手機又在呼叫,我掏出來接通,那個胖子面無表情地對我說:“順著大門左側走三百尺,我在那兒等你。”
不等我回答他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他那命令的口吻令我十分不快,可惜這是唯一一個知道我過去的傢伙,即便有萬分的不樂意,我還是決定照他的話做。我順著他說的方向望去,那兒是一個轉角,剛好是一條小街的入口,我想他說的該是那個地方了。
這是一條幽靜偏僻的小街,我很奇怪在這個高樓林立的大都會居然還有如此古舊的小街,凹凸不平的街道,骯髒的建築,凌亂的垃圾和廢舊的汽車,和外面的環境完全格格不入。
“嗨,是你嗎?”看到那個有些熟悉的肥胖身影,我遠遠地喊了一聲,他聽到呼喊後,立刻大步向我走來。我漸漸看清了他的臉,果然是那個熟悉的胖子,只是他臉上的神情頗有些陌生,腳下也有些蹣跚。他的步伐越來越快,最後拔足向我狂奔,並衝我大叫:“快跑!”
“什麼?”我不明所以,呆呆地望著他衝到我面前,然後他那碩大的頭顱突然像碎裂的西瓜般爆開,淋漓腥鹹的汁水猛然濺了我一臉。我本能地扶住他倒下的身子。這一瞬間,一種機警敏捷的本能立刻回到了我的體內。我注意到街對面的一扇黑洞洞的視窗裡,隱約有一雙銳利如針的眼睛盯住了我,方才正是從那兒飛出的子彈打爆了胖子的頭顱。
像獵豹般猛然向後躍開,顧不得抹去臉上的血跡,我不斷改變著方向往來路飛奔,身旁不時有子彈帶著死神的呼嘯飛過,卻始終差了那麼一點。
終於逃到外面的大街上,我正暗自慶幸,卻又猛然停下腳步,苦笑著慢慢舉起了雙手。小街外面夜色已經降臨,華燈初上,在燈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十幾支黑洞洞的槍口穩穩地指住了我,而正前方,那輛熟悉的勞斯萊斯就靜靜地停在那裡,面向著我的一扇車門已經開啟,幽暗的車門裡,正是那個戴著金邊眼鏡,鬢髮鬍鬚均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白髮紳士,那個叫漢斯博士或者叫桑巴老爺的混蛋。
“你要見我,也不必每次都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吧?”我抹抹臉上的血跡向他走去,臉上掛著輕鬆的嘲笑,以掩飾眼睜睜看著胖子死在自己面前的憤怒,雖然我一點也不喜歡他。
“你讓我們非常失望。”他把我讓進車後,車門自動合上,勞斯萊斯無聲地向前滑行。我舒適地靠在椅背上,用揶揄的目光望著對面的漢斯博士嘲笑道:“你們對我要不滿意,完全可以另外找人。”
“我們正有此打算,”漢斯博士面色出奇的陰沉,“我的僱主可以忍受你暫時的挫折甚至失敗,卻無法忍受你的欺騙和謊言,任何人在我們面前撒謊,遲早都要後悔。”
“我欺騙了你們?”我皺起眉頭,心中大為不解。
“你難道還想把戲繼續演下去嗎?”漢斯的目光錐子一樣盯住我,就連金邊眼鏡也無法把那眼光的銳利和敵視減弱一分,他就這樣盯著我,森然道,“那個胖子已經為此送了命,我真不希望下一個就是你。”
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過我知道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而我卻完全不知該怎麼解釋。
“我數到三,如果你還不說實話,我就讓車停下,讓你滾蛋。”他的語氣越發嚴厲陰冷。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我攤開雙手,一臉的無辜。
“一!”漢斯面色陰沉,撫著鬍鬚的手也停了下來。
“那你乾脆讓我下車算了。”見漢斯沒有解釋的意思,我也懶得再申辯,手扶車門打算車一停下就走。眼光無意間轉到窗外,突然發現窗外出奇的幽暗,車子已遠離鬧市,車後緊跟著三輛滿載槍手的小車,從他們那冷酷的眼神可以看出,那是些靠殺人為業的傢伙。此刻他們正毫不掩飾地擺弄著手中的長短武器。我的心陡然沉下來,聯想到那個毫無道理被槍殺的胖子,我總算明白自己是在跟什麼樣的人打交道,也總算明白了漢斯博士的威脅,如果我被趕下這輛勞斯萊斯的話,轉眼間就會被那幫嗜血的殺手打成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