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話,誤傷了一些朋友和同志。但是我確信,這是他的認識問題,而非蓄意為之。正如《吳晗傳》的作者所說,“他的忠誠,有時使他是非不分,”是“忠誠的人,犯了忠誠的錯誤”。他寫《海瑞罷官》,也是響應號召之作;但終因此“獲罪”,慘遭凌辱,直至家破人亡。中國歷史上最殘忍、最無恥的*,竟加在一個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為*自由奮鬥一生的學者、戰士身上,真令人髮指,令人痛惜,令人慾哭無淚!
最後,我還想說幾句與主題並非完全無關的話。1978年上半年,我在《人民日報》上連續看到一位學者的文章,講粉碎“四人幫”以後的思想建設問題,分析“四人幫”的思想危害,如何撥亂反正,等等,說得頭頭是道,發人深省。從此我記住這位先生的名字。後來因想寫點東西紀念吳晗先生,我重新翻閱1965年年末至1966年上半年批判吳晗先生的文章,發現那位學者有好幾篇皇皇鉅著,對《海瑞罷官》和吳先生其他著述大加撻伐,其立論之偏頗,用詞之尖刻,絲毫不遜於梁效、羅思鼎之流。這使我大吃一驚,難道學者是可以憑藉自己的知識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顛倒是非,隨意褒貶的嗎?後來一想,當時有當時的氣候條件,有一向崇拜的偉人號召,自覺不自覺地跟風或者不敢不跟著風向轉的人是不難理解的,這是時代的悲劇,不能苛責於一般人吧?但教訓總應該吸取。如果那些寫過錯誤批判文章的人,特別是那些有學問的、很有辯才的人,自己現身說法,講講當時的思想和今天的認識,一定有很大的教育意義。我把這個意見告訴我的朋友,也是那位先生的同事嚴四光同志,他答應轉述我的意見。不久反饋回來說:那位先生聽了之後,一疊聲地說:“我的那些文章有錯誤,有錯誤。”此外就別無下文。也就是說,寫文章自我反省一下是不想做的了。我當然無權強迫別人接受我的意見。但我奇怪,談談過去的錯誤,對自己和別人都大有裨益的事,怎麼就這麼難呢?回想起來,整整十年,有多少疾言厲色,無限上綱,捕風捉影,乃至無中生有去誣陷別人的事情發生過,怎麼不見有人寫反省文章;還有那些打死正直的校長的娃娃,如今都該有五六十歲了吧,怎麼就沒有一個人公開出來講講自己的無知、盲動,乃至粗暴殘忍的惡行,並且忠實地暴露一下自己當時的思想呢?要知道絕不會有人追究他們的責任,但把潛伏在人心靈深處的醜惡或原罪曝曝光,曬曬太陽,對我們這一代人及下一代都是很好的教育呀!
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那些曾經痛批好人和曾經嚴重傷害好人者的自白,哪怕只有三五篇也好。
張樂群 紀念吳晗同志(1)
吳晗同志提倡剛直不阿的海瑞精神,寫了《海瑞罷官》一劇,“四人幫”一夥為策動反革命陰謀,拿他開刀,遂致死難。這件震動全國的大冤案,如今得到昭雪。文化教育工作者連聲稱快。吳晗同志做了一個先鋒戰士應該做的事,雖然慘遭家破人亡,也享有昭雪後的稱譽和光榮,歷史往往如此。在懷念吳晗同志的時候,作為吳晗同志的學生,聯絡一些往事,我覺得吳晗同志的治學態度和追求進步的精神,是最值得我們後輩學習的。
1942年在昆明西南聯大,我走進吳晗同志的課堂,從此我們就熟識了。吳晗同志講課,簡潔生動,才氣橫溢。他上課只講一半時間,其餘時間和幾個學生共同討論,師生各抒己見。我常去他家,一間小小的破樓,大堆大堆的古書,他一身破舊的灰布長袍,正是那時一個清貧教授的典型風度。我們談話所及的多是“國家大事”。那時學校*運動開始復甦,學生是主力,領導運動的是地下黨。一批進步教授出現了,開始衝破國民黨反動派法西斯教育窒息的氣氛。聞一多先生講《離騷》,朱自清先生講文學史,張奚若先生講西洋政治思想史,課堂內外都是從學術研究來配合*。在這些進步教授所發的、我所聽到過的“牢騷”中,比較年輕的吳晗同志的議論是最明確而突出的。例如,他講明代錦衣衛和東、西廠的特務恐怖統治、明代官吏的貪汙,完全酷似蔣家王朝,聽了十分痛快,尤其突出的是:他大講明代的奴隸、農民、工匠,講李自成領導的農民戰爭,抨擊朱明政權的腐朽。農民和農民革命戰爭這樣的問題,當時一般的歷史學家,講到這裡時多是一筆帶過或者閉口不談的,而吳晗同志則大講特講,課堂上講了,還寫成文章。如《論晚明“流寇”》一文,歌頌農民革命,就是在《新華日報》上發表的。吳晗同志的治學觀點已從愛國*的正義立場,逐漸進到人民革命的立場了。
吳晗同志是從故紙堆中鑽出來的。他原名吳春晗,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