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從縣城汽車站出發開往省城的大客車環境尚可,至少從車站開出來的時候,奉行了一人一票一座的基本原則。按照規定,是不允許超載的。
但是,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司機和售票員“狼狽為奸”,在路上看見招手的人就停下來,最後,車上站著的人比坐著的可多多了。
這些後來上車的人交的錢,全都進司機和售票員的腰包。他們靠這個賺外快。不光半路拉人,他們還幫人帶貨。幫這個人捎點東西進城,再幫他捎回點東西,多少收點錢意思一下。
走在路上,還有“查車”的交警,專門查超載。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離查車點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司機和售票員就靠邊停車,讓站著的人下車,從旁邊的小道上走過去,以躲避檢查。
司機從大路上開過去,等透過了超載核查,就靠邊停車,等著步行過來的那一批人,等他們都來齊了,才繼續走。
運氣好,碰上一個查車點,運氣不好,趕上兩三個也是有的。
查車點特別熱鬧,每一輛車都超載,每一輛車採取的都是相同的套路,一隊一隊的人烏央烏央的從大道不遠處的小路上穿過。
交警只要不瞎,就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們對這種事兒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如果這些車不拉人,這些需要坐車的人該怎麼辦呢?又沒有那麼多車給他們坐!
這個時候的乘客也都挺好說話的,遇到這種事兒,大家也只是嘻嘻哈哈的和司機、售票員逗咳嗽,完全不考慮路上耽擱的這點時間,更沒有人因為這個大吵大鬧。
甚至還有坐著的人主動往邊上擠一擠,留出一點點地方讓站著的人坐下歇會兒。兩個人的座愣是擠下三個人,一路上熱熱鬧鬧的聊天,聊著聊著就能拐七拐八的攀上點關係。通常就是“我們村有人嫁到了你們村,或者我們村誰誰誰娶的就是你們村的姑娘,我七大姑八大姨就在你們村,他們說了什麼什麼”。
瞬間,八卦和流言齊飛。
楊文珍聽了一路,在心裡感慨萬千,哪怕在這個電話都還沒普及的年代,透過口口相傳這種方式,訊息的傳播速度也遠比人們想象的要更快更廣。
楊文珍比較幸運,她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她的旁邊坐了一位男士,還是位愛聊天的男士,楊文珍一直閉眼假寐,他就和走道上站著的人聊的熱火朝天,考慮到自己旁邊坐的是個年輕女子,他到底沒好意思往裡擠,給走道上的聊天物件擠出點空地兒來。
不過這位大哥也是個熱心腸,擠是不能擠了,他就把自己的座位貢獻出來和那位聊天物件輪著坐下休息。
雖然路上走走停停耽擱了不少時間,但是到達省城的時間竟然還挺早。司機停車拉人的時候有多磨嘰,開車的時候油門踩的就有多瘋狂。偏偏路況又不行,經常是一腳油門一腳剎車,一路上大家都被他晃得東倒西歪。
用楊文珍旁邊那位男士的話說就是:“這個師傅,真是‘親孃晚妗子,浪起來一陣子’。”(這句話方言俚語形容一個人做事無規劃無頭緒,全憑一時衝動,不持久。)
乘客們都打趣司機:“開那麼快乾嗎,咱們又不趕時間。”
司機表示:“站上有規定,儘量不晚點。”
心裡想的卻是,你們不趕時間我趕時間啊,早點到他還能多點時間去幫人帶貨,完成別人的囑託,回去等著收謝禮。
等到了省城,楊文珍從車上下來,腳踩地面,緩了一會兒,依然有很大的不真實感,總覺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隨波逐流,搖搖晃晃。
車上的乘客都和她差不多,下車以後先搖搖頭跺跺腳,讓自己穩定下來,把那種眩暈感趕走。
到了省城先去學校安頓好,這時候住哪兒都差不多,外面旅館的條件也很一般,大部分的旅館都沒有獨立衛浴,洗澡上廁所得去樓層的公共衛浴,那和住高校宿舍有什麼區別?
安頓好之後,楊文珍就變身“私家偵探”,開始調查顏玉榮的現狀。
顏玉榮的丈夫出事之後,她主動跟公婆表示不會再嫁,依然住在丈夫的房子裡,那是一個小兩居室,在這個年代,條件算是很不錯的。鑑於她的這個表態,公婆對她都挺照顧。
但是,所謂的“不會再嫁”只是顏玉榮用來安撫公婆、贏取好感的手段而已,只是為了佔有丈夫的這套房子。顏玉榮孃家的條件不算好,沒了這套房子,她根本沒地方住。
我們不能拿後世比較完整健全的繼承法來套這個年代的事兒。在這個年代,丈夫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