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臨——”
法老穿過侍女們紛紛擾擾的跪拜禮,快步朝她走來,同是一身簇新,褶衣漿得稜角分明,神采奕奕的模樣。
“陛下!”她也微笑著向他行早禮,仰眼望著他的紅白雙冠,雖是多餘,仍是忍不住抬手為他正了正冠冕,想要試一試那紅白雙冠的分量。
好沉。
“我才剛換好衣裳,正熱呢!想等稍微涼快些再動身。唉,北風怎麼還不過來呢?”
“所以我就自己找來了。”法老微笑道,遣退了女侍,他將捧在手裡的木盒遞給她——狀如御名框的漆金木盒,八年前的盒蓋上一片空白,還等著主人來填上屬於自己名諱的聖書體,而今卻多出幾道不連貫的歪歪斜斜的線條,好像小孩子隨手無心的亂畫,偏用赤金鑲在了御名框上。
A…L…O…E
她低頭笑,忽然就汪了滿眼眶的淚,開啟盒蓋,兩支鷹羽的旁邊,安睡著一條項鍊。
“這個——怎會在這裡?”
“是阿蒙奈莫內託人送來的,好些年前的事了。”他從木盒裡取出項鍊,為她繞在頸上,“今天戴它吧,和那年歡宴節時一樣,有始,有終。”
金貝殼串著絳紅的石榴石,哥哥們的打趣話與母親的笑臉,都還結在上邊。
眼淚撲嗒落下,剛上的眼線,又白費了。
“你為什麼不早幾天給我呢?”她蹙眉埋怨,“哪怕提點一句也好……”
“是我疏忽了。”
平靜如昔的口吻,一些些不以為意的匆促,這匆促聽來多麼耳熟,與她打發掉惡咒的那點輕快,似如雙生。
她在鏡裡看著他,卻想:撒謊,撒謊,你一定是想要將它連同雙羽冠一起給我!直到再也延挨不過的此刻,才是認輸——這又怎能算是疏忽!?而你總是這樣!獨自決定一切,獨自承擔一切,逢著好事就一股腦拿來,嗅著兇險便將我遠遠推開!不知道你的決定並非是我的決定麼?不知道你的擔負亦是我的擔負麼?等到你揮師北上的那天,你是否也要用這般輕描淡寫的口吻來告訴我:“阿洛,我要去迦南了。”?
鏡面覆了層水霧,他的臉在水霧後愈見模糊,她不願在繚繞的節慶香中語出哽咽,想問的話過得心田,出不了口。
隨行女官只怕要晚,一路上都在催促抬轎的僕役快走,下轎時望見東邊天上晨曦初露,到的反是早了些。神侍們立在南宮塔門前,朝她躬身行禮,迎她進去。行過今日的第二道淨洗禮,她被引入內殿,祭司躬身退去,殿門關合之際,初升的日光正透過高窗的柵格,照亮了繪在殿堂頂端的眾神與君王。浸沒於一團煙黑裡仰看那一方方鮮明的影像,如陷在混沌之中仰望雲端的天堂;曾經以為空洞堂皇的祈願與頌揚,此刻想起,竟是情真意切,句句出自肺腑。瀰漫在空氣裡的每一縷焚香,漫遊於日光中的每一粒微塵,嵌刻進石壁深處的每一抹靜寂,都在吐露神明們的呼吸,傳遞出神明們的旨意,隨著光影風聲的暗示,愈想,愈是遠離俗世。
倘若此刻高窗外掠過一隻朱䴉,她定會對這吉兆信之不疑;若聽見的是從不知名處傳來的狒狒的尖叫,她也逃不過一陣膽戰心驚;如若此時此境,突然有個女孩從虛空中化身而出,能不相信,那是主神送來的恩典?
可是這女孩並不特別,她甚至不能證明自己究竟從何而來,說不定她早就在這裡了,只是這裡的人看不見她,忽然神明發了慈悲,選出一個光明燦爛的此刻,撥散凡人們認知的迷障,讓她與這世間彼此顯現,讓這裡的人遇見了她。如神蹟般的遇見,不過是剎那間出於無知的錯覺,可是這憑空而降的恩典,卻誆住了奉獻祭司虔誠侍神的心,從此認定自己是欽定的人選,註定要領受阿蒙…拉不予他人的意旨。
40、第四十章 節 慶 。。。
“七!”
要不是這尖尖細細的嗓音她太過熟悉,她真會當成是天庭裡來的召喚,迎聲望去,她陛下的恩典正站在穆特女神的金像邊。
“梅瑞特?”她意外道,這間內殿居然會有側門?
梅瑞特公主不語,又朝她走近幾步。
“像個小孩似的溜進來,唬得我還以為見著了聖家族的信使呢!”她微笑道,“你為什麼不走正門呢?”
“要打發掉那些守門的護衛可太麻煩了,”小公主輕蔑道,“這裡是主神的後宮,後宮裡的秘密,王兄又能知道多少?你瞧,我換扇門過來,不就找著你了?”
“找著我又怎樣呢?”
“又能怎樣呢?”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