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米克的經歷讓他感受到了衝擊的緣故,在這個時候他的眼神就像是夢遊患者一樣虛幻,他的精神非常的恍惚,帶著一種奇異的脆弱。
他看上去就像是用薄薄的玻璃做出來的人,似乎只要用手指輕輕敲擊,那層薄而透明的輪廓就會徹底地碎成粉末。
羅傑斯揉著自己的眉心,然後他嘆了一口氣,再一次從身後探出手,將蘭德手裡的東西拿到了一邊。
“別擔心,它看上去一切正常,如果你一定不放心的話待會可以檢查一下它的口腔,或許是有碎屑卡在牙縫裡了,順便說,我弄了一些新研發的爬行寵物專用牙刷,我想你大概用得著……”
羅傑斯像是饒舌的少女一般絮絮叨叨的說著話,然而他的聲音裡有著一種極為特別的鎮定。
然後他將蘭德按在了沙發上,非常熟練地找來了藥物對他身上的傷口進行了處理。
在這樣的情況下,蘭德不自覺地放鬆了自己的精神,他非常的沮喪,自然而然地,他洩露出了之前自己被曾經的受害者攻擊的事情……
背對著蘭德,羅傑斯的眼睛就像是被凍住的黑色水晶一樣瞬間變得又冷又硬。
“所以說,你真的忘記了一切。”
羅傑斯眨了眨眼睛,他偏過頭,探究地看著蘭德。
蘭德的呼吸一頓,他的每一塊肌肉都變得像是石頭一樣緊繃。他緊張,儘管他本人在掩飾這一點。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蘭德干巴巴地說。
“那些事情,你被綁架的時候發生的那些事情,你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嗎?我聽說你足足被綁架了兩年?在那麼長的一段時間裡,你難道沒有任何想要記住的事情?”
羅傑斯說著話,他垂下眼簾,他來到蘭德身邊,無法控制地將目光停留在蘭德脖子上的指痕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痕跡在蘭德的面板上顯得更加顯眼和可怖了。
但是當羅傑斯消毒完畢給那塊因為淤血而變成了紫紅色的痕跡塗藥膏的時候,他控制不住地將自己的手指輕輕地攏在了那道痕跡之上。
蘭德因為他手指的冰冷而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羅傑斯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同時,他顴骨的溫度也在上升。
即使是幻想中,那種卡住人類脖子,壓迫他的氣管迫使身體缺氧掙扎的景象,也讓羅傑斯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愉悅。
他甚至覺得自己或許會在蘭德面前展現出那不體面的一面——當然,最終他忍住了,他只是著迷地將那些指痕牢牢地記在自己的腦海中,像是吝嗇鬼將金幣鎖在自己的保險箱中。
現實中他的那些行為做得非常的隱秘,以至於就連蘭德都沒有察覺到。
後者這個時候正無意識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他躲避著羅傑斯的目光。
“我不知道,羅傑斯,我確實忘記了一切,雖然很多人堅持那只是一種自我開脫,要知道很多人都知道當時那名綁架犯對我‘很好’,他們覺得我當時已經被變成了那個‘家庭’的一份子,已經有很多人表示當那個人行兇的時候,我偶就在一旁……而我甚至根本沒有辦法真正地否認這一點,我失去了記憶……”
蘭德的口氣中帶著一種濃重的愧疚感。
就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實際上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確認,在那段記憶空白的時間裡,他是否真的像是某些人所說的那樣成為了一個幫兇。
曾經有媒體設法拿到過當年的涉案資料,那是一卷受害者的嬰兒監控裝置錄下來的影片。
在那個房間裡,麗娜·梅金森,那個以冷血和殘酷聞名的精神錯亂者,對待蘭德卻溫柔得像是對待水晶做成的花。而最讓人感到可怕的是,影片中,人們真切的聽到過蘭德開口。
他對麗娜喊出了那個單詞——“媽媽”。
實際上FBI內部心理測評小組對於蘭德當時的狀況已經做出了評測,在長達兩年的綁架生活中,他很有可能被洗腦並且被控制了。
當然,這一結論很快就被文森用金錢改變,而且它從未出現在大眾能夠接觸到的訊息中。
蘭德只是一個受害者,至始至終都只是這樣而已——現在,這是所有媒體給十六年前的“莉莉絲”綁架案的統一口徑。
而蘭德不知道在這其中文森究竟做了什麼……
羅傑斯拍了拍他的臉。
“嘿,夥計,振作起來,這不是你的錯。”他對蘭德說,然後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他拿出筆在雜誌背面記下了一個手機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