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找到一瓶果醬呢。
他既不會讀,也不會寫,但他知道該把果醬藏在哪兒。
我給修道院長端來茶和麵包,也給自己弄了些。我穿上自己的溼衣服,上了床,指望這樣待著,可以在上班前靠體溫把衣服烘乾。媽媽總說溼衣服會讓你得肺炎,早早進墳墓的。修道院長坐在那裡吃喝,告訴我,他醒來後頭痛欲裂,在夢中,他看見我穿著他那可憐母親的黑裙子,而她一直在周圍飛來飛去,尖叫著:罪過、罪過,這是罪過。他喝完茶,又倒下睡了,打著呼嚕。我等待他的鐘敲響八點半,那是我起床的時間,我要在九點鐘趕到郵局上班,哪怕衣服仍舊溼溼的貼在我的面板上。
我走出家門,奇怪阿吉姨媽怎麼來巷子裡了。她一定是來看看修道院長是死了還是需要醫生的。她問:你幾點鐘上班?
九點。
好吧。
她轉身跟我一起朝亨利街的郵局走去,路上她一句話也不說,我想她是不是要去郵局揭發我睡在外婆的床上,還穿她的黑裙子。她說:上去跟他們說,你姨媽在下面等著你呢,你要過一個小時再來。要是他們不同意,我就上去和他們理論。
為什麼非要過一個小時?
***,你就照我說的去做好啦。
一些電報童正在靠牆的長凳上坐著,一張辦公桌旁有兩個女人,一胖一瘦。瘦的問:有事嗎?
我叫弗蘭克。邁考特,我今天來上班。
那麼,什麼班?
送電報,小姐。
瘦的嗬嗬笑了起來:噢,上帝呀,我還以為你是來打掃廁所的。
不是,小姐。我母親曾帶來一張牧師科帕爾博士的便條,應該有一份工作吧?
噢,是有,有嗎?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知道,小姐,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滿十四歲了。
可真了不起,那個胖女人說。
今天是星期四,瘦女人說,你的工作要從星期一開始,去吧,好好洗一洗,到時候再來。
牆邊那些電報童正在大笑,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笑,但臉上一陣發燒。我對這兩個女人說:謝謝你們。然後走了出去。我聽見那個瘦的說:耶穌在上,莫瑞恩,是誰把這個怪物塞進來的?她們和電報童們一起笑起來。
阿吉姨媽問:好了吧?我告訴她要到星期一才開始上班。她說你的衣服真丟人,你是用什麼洗的?
石炭酸皂。
一股死鴿子的味道,你讓全家人成了笑柄。
她帶我來到羅切商店,給我買了一件襯衫、一件外衣、一條短褲、兩雙長襪和一雙降價出售的涼鞋。她還給我兩個先令,讓我喝茶吃麵包,算是給自己過個生日。她上了一輛公共汽車回她的奧康納街去了,她太胖,懶得走路。她又胖又懶,也沒有自己的兒子,但她還是為我的工作買了新衣服送給我。
我把那包衣服夾在胳膊下面,轉身向亞瑟碼頭走去。我只好站在夏農河陡峭的岸邊,不讓全世界的人看見一個大老爺們的眼淚,這一天,他正好十四歲。
星期一的早晨,我早早起來,洗了洗臉,用水和口水把頭髮弄平。修道院長看見我穿著一身新衣服,就說:天啊,你要去結婚嗎?說完,又回到夢鄉。
那個胖女人奧康納太太說:啊,啊,我們穿的難道不是最時髦的衣服嗎?那個瘦女人巴里小姐問:你週末去搶銀行啦?那幫電報童坐在靠牆的長凳上,爆發出一陣大笑。
我奉命坐到長凳的最末端,等著輪到我去送電報。有些電報童穿著制服,他們是透過考試的正式工。只要他們願意,可以永遠在郵局待下去,參加郵遞員的考試,再參加辦事員的考試。成了辦事員,他們就可以在室內工作,在樓下的櫃檯裡賣賣郵票和匯款單了。郵局會給正式工發大雨披,天氣不好時用。每年他們還有兩週的休假。人人都說這是個好工作,穩定、體面、有保障。一旦有了這樣的工作,你這輩子就不愁了,你用不著發愁。
送電報的臨時工一過十六歲,就不允許再幹了。他們沒有制服,沒有休假,報酬很低。而且一旦你病了,一天沒來,就得被解僱,根本沒商量。也沒有雨披,自己備吧,要不就想法躲著點。
奧康納太太把我叫到辦公桌前,給了我一根黑皮繩和一個郵袋。她說腳踏車太少,所以我只能走路送第一批電報。我得先送最遠的,回來再送其他的。她在郵局乾的時間夠長了,清楚送六封電報需要多久,就算是走路送也要不了一天的時間。我不能去酒吧、賭馬場,甚至回家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