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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決意跟著徐平的時候,想的是即便他不喜歡自己了,自己也能安然離去。可是如今,依賴之情與憂懼之思潛滋暗長,哪裡能夠說走就走?這般想著,夢中的宦娘竟埋頭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忽地有人捏住了她的鼻子,令她一時間喘不上氣來。宦娘心中急躁,立時從夢中清醒過來,手去推捏住自己鼻子的那隻手。

徐平輕笑著鬆開手,隨即像抱自家兒子似的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撐起來,環入懷中,溫聲道:“做了什麼夢,哭得這般厲害。”

宦娘自然是不好意思將自己那夢全盤托出。她害怕讓徐平知道,自己是那樣軟弱,那樣在乎他。

她只是抽泣著,倚在他的肩頭,小聲道:“夢見孃親了。”

徐平正要出言安撫,趙青黛的聲音卻忽地在宦娘耳畔響起,打斷了二人的溫柔繾綣,“徐大哥,宦姐姐,不知你們二人如今有何打算?我和江大哥打算一同投奔燕王,尋我弟弟鎖陽。”

徐沈二人與世隔絕已有一年有餘,對於如今形勢並不清楚。兩人當時離開燕地時,還打算遍覽天下美景,悠然度日,然而如今有了兩個孩子做牽絆,再也不能說走就走,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徐平聞言,稍稍鬆開宦娘,對著趙青黛問道:“你可知如今天下的形勢?”

趙青黛笑了笑,朗聲答道:“我自然清楚。如今江北基本都屬於燕王,江南則由那平民出身的陳炎愈所佔。至於石赦、石碧及那賈念學,從前各有據地,勢力不小,可後來都被燕王和陳炎愈給打得潰不成軍,現在只佔著芝麻大的小地兒。依我看,宦姐姐和徐大哥不若跟我們一起投奔燕王罷。你們不是和燕王那邊的人也很有交情麼……”

徐平看了眼宦娘,心中暗自思量起來。他二人如今有了孩子,一切均為幼子著想,什麼前塵往事均可不再計較,地方安定與否才是要考慮的。

那沉默寡言,歲數頗大的江大哥卻忽地開口,聲音沙啞低沉:“我勸你們去陳炎愈所屬的南方。陳炎愈出身平民,平時行事,最為百姓著想。他統領的肅江城、暨江城等地,現如今非但沒有怪物騷擾,城中百姓亦以恢復了正常生活。雖物資稍有缺乏,可卻太平得很。”頓了頓,他無奈地笑了下,道,“我知你二人心有疑問。我們若不是有苦衷,必然也會去肅江、暨江等地生活。”

這男人名喚做江嘆甫,年約四五十歲,身材厚實,面貌普通而頗具老態,嘴角下抿,略顯壓迫之感。他靜靜地看著徐平,神情淡然,似乎是個頗有閱歷的男人。

趙青黛睨了眼江嘆甫,眼神很是平靜,卻又好似藏了千萬種情緒。

徐平默然半晌,隨即緩緩勾唇,道:“宦娘,便去肅江城可好?我年少時去過那裡。災變之前,那裡臨江靠海,風景秀美,端是個好地方。再者說……”他頓了頓,一雙美眸波光泠泠,輕輕掃過趙青黛,“我們還算是順路,能作伴同行一段距離,正好可以相互照應。”

宦娘靜靜地聽著,點頭應了下來。

幾人同行了數日。一路顛簸,時不時便有變異怪物出沒,然而那些怪物在徐平看來全然不是威脅。他甚至不必動用異能,便能靠著拳腳和劍術解決,只是便是如此,幾日下來身上也受了不少輕傷。

宦娘幫他褪了衣衫,細細捻了草藥,正要敷上去時,卻忽地聽得趙青黛說道:“宦姐姐,你若是不方便,我可以幫你。”

徐平敞著衣衫,赤露在外的強健上身佈滿紅色的抓痕,不少傷口還汨汨地流著鮮血。他聽了趙青黛的話,神情淡漠,似乎很不在乎,並未作聲。宦娘心上一涼,猶疑片刻,卻是咬著牙,強硬地說道:“不敢勞煩青黛。我自己來便是。”

趙青黛笑了笑,並不介意。她那裡窸窸窣窣地傳來了些許動靜,然而宦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徐平的前胸上,並未多加留意。

然而她正摸索著為徐平擦藥,卻忽地觸到了另一隻手。

那另一隻手溫溫軟軟,肌膚細滑,好摸得很。

正是趙青黛的手。

她欺她看不見,竟偷偷沾了藥汁,在徐平上身畫來畫去。最可氣的是,徐平竟並未多言。

宦娘一時怔住,竟不知該作何反應才是。她素來相信徐平,甚至始終覺得徐平對自己的執念,遠勝自己對他的鐘情。然而此時此刻,她懷疑了。

淚意瞬間上湧,但她硬撐著不讓眼淚流出,而是抿著唇,一言不發,繼續為徐平擦藥。趙青黛被她發覺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靜靜地起身離去。

待她走後,徐平驀地抓住了宦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