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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後才說:“你們聊什麼呢?接著聊,我聽著。”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清明爺,我們剛才正聊著明年是龍年這回事,”村裡的石匠慶良說。“都說明年是龍年,聽說還是閏八月,您看這裡有什麼講頭嗎?”

老人半晌沒出聲,還把眼給閉上了。大家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再有什麼動靜。又過了一會兒,大夥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以為老人根本沒聽見問話,或者已經打起盹來。有人站起來給大家的碗裡續茶,然後清了一下嗓子,打算繼續先前被打斷的話題。可就在這時,一個不大的聲音一字一頓地響起來:“閏七不閏八,閏八用刀殺呀!”大家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抖了個寒噤,楞了幾秒鐘,然後發現說話的人竟就是清明。老人的眼睛依舊閉著,身子也絲毫沒動。

聽見那聲音,靠在櫃檯後邊的驚蟄也被嚇了一跳,平穩的呼吸亂了節律,心也跟著急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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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兒就是為這事來的,”老人又開口了,頭微微上下點著,似乎在給剛說的話添壓著份量。“你們都聽好了,接下來的這個龍年,即使沒有兵荒馬亂,也躲不過天災人禍,這是跑不了的啊!”然後,他開始細數他一生經歷過的閏八月都發生過哪些不尋常的大事,包括特大洪澇,旱災,饑荒,政變、戰亂和一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的忽然離世,具體的年份他都記得一清二楚。眾人都默默地聽著,心裡感到陣陣發緊;有人使勁地吸著煙,或大口地喝幾口茶,好像要把這些不祥的事情都隨煙隨茶吞進肚裡去。他們不願也不敢去想這即將到來的龍年會給他們帶來什麼,都在已經沒了底的心裡忐忑地希望著,老人的話也許只是上了年紀的人常有的不可理喻也不可深究的妄語。

清明老人沒有久留,起身離開時,在門口又給大家留下一句話。“是福攔不住,是禍躲不過。都多加小心吧,全都會過去的!”老人走後,大家的眼睛好像失了神,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沒過多久就都各自回家了。

當天夜裡,驚蟄睡得很不安穩,好像病了,卻又說不清哪裡不舒服。半夜時分,他在感覺最難受的時候做了一個怪異的夢。他看見一個瘦得只剩下一付骨架,身穿一襲黃|色長袍的人從他面前走過,拂起的長袖觸到了他的臉上,有股涼絲絲觸蠶般的感覺,驚得他一下子沒了呼吸。“我得了沒法醫的病,要走了,”那人帶著什麼地方的口音說。驚蟄猛一吸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接著,他聽見那人發出一聲使人後背發涼的嘆息,之後如同京劇裡的青衣一樣甩著水袖,輕挪著步子如雲朵般漂浮而去。消失之前,那人用欲訴還休的目光看了一眼驚蟄,那一眼使他猛地驚醒過來,心裡狂跳不止。根據以往的經驗,他知道又有什麼人要去了。但是這一次他隱約地感到,那瘦削的身形和眼光似乎看著眼熟,黃|色的長袍好象意味著那個人不一般的身份。

過了兩天是陽曆一月九號,即農曆十二月初九,天水塢村村委會突然接通了連線到每家的小廣播,開始播送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放的一條伴著哀樂的新聞。播音員用緩慢的聲音說,一月八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政府總理周恩來在北京去世了。突來的噩耗讓村民們都懵了,他們先是不能相信,接著不知所措。

很快,村長就通知所有村民到村委會集合,參加為周總理舉行的追悼會。院子裡的人越集越多,大家都低著頭,除了孩子,幾乎沒人說話。忽然,有個女人開始啜泣起來,接著迅速引發了其它女人們的各種哭聲。白花花的哈氣從她們的嘴裡飛出,在人群中來回飄竄,然後迅速消失在寒冷的空氣裡。男人們面色沉重,有的低頭呆站著,有的蹲在地上用力抽菸。冷不丁地,一個男人的聲音悽悽地喊了一聲:“不行啊!沒有他這國家該咋辦哪!這是朝廷裡沒了宰相啊!周總理呀,你不能扔下我們就這樣走了啊!”

女人們的哭聲更響了,有男人被煙嗆得咳嗽起來。

低頭站在村民中間的驚蟄猛然想起前天晚上做的那個夢,那個穿著黃袍的人,那個還看了他一眼的人,他立刻驚得後背發涼。難道他事先給我託夢了?驚蟄發現自己的手開始發抖,怎麼也止不住。他聽見自己鼻子裡急促的喘氣聲。他又想,周總理走的那天是陽曆的一月八號,正好是是農曆的臘八。常言道,“臘八,臘八,凍掉下巴”,他為什麼要選一年裡最冷的日子走?驚蟄在人群裡胡亂想著,心裡空慌慌的,好象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

一九七六年的農曆新年在周總理去世的同一個月的最後一天來到了。和往年一樣,從陽曆一月二十三號即陰曆的小年起,雜貨鋪就開始進年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