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們在短時間內不必在面臨兩難的選擇。不必再眼睜睜地看到事態的進一步惡化,更不必參與一場毫無勝算的內訌。
郝老刀和孫駝子等人心頭的石頭也終於落地。他們終於不用再看著曾經發生過的災難一天天臨近,卻無能為力。他們終於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膽,一邊防著老兄弟突然發難,一邊防著年青人鋌而走險。他們終於不用再考慮如何自己該站隊,因為稍有不慎,便可能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唯獨不太開心的人是杜疤瘌。答應女兒女婿的事情一樣也沒做到,令其感到十分澀然。而女兒女婿的結伴到清漳駐紮,更讓他感到一絲失落和不捨。隱隱約約的,杜疤瘌感覺到女兒這次可能真的要跟自己分別了,一輩子都很難再聚首。
“兩,兩個月的糧草,是不是少了點兒!”回各自營寨的路上,老傢伙拉住女婿的衣角,低聲詢問。“要不,我去跟大當家說說,讓他再多給你帶些軍糧?反正那都是你搶回來的,他沒理由攔著不給!”
“爹,您就別操心了!”沒等程名振回答,杜鵑搶先出言打斷。“清漳和鉅鹿澤就這麼遠一點兒,糧草隨時都能接濟得上!大當家那邊向來是許進不許出,如果沒有充足的理由,你就找他要糧食,那還不是讓他起疑心麼?”
“嗯,嗯,嗨!”杜疤瘌先是點頭贊同,然後無奈地嘆息。“其實,其實你張二伯不是那種人。他,他也是最近要管的事情太多,心有些亂了。也好,你們出去躲躲,過一段時間等他琢磨過滋味來,也就沒事了!”
他的確老了,老得凡事都不願意多動心思,只管往最樂觀處想。程名振心裡根本不認同這種看法,為了讓杜鵑無後顧之憂,只好笑著安慰道:“您老儘管放心,我們去清漳,主要還是對付魏徵!大當家這邊有您在,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再說了,一家人中,還是越遠越親,越近麻煩越多呢。我們到清漳去駐紮一段時間,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唉!也是!”杜疤瘌眨巴眨巴乾澀的眼睛,繼續嘆氣。“小九,鵑子這回可是完全交給你了。我這個當爹的沒管好他,以後她要是做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看在我這老傢伙的份上…”
杜鵑聽得臉紅,又嬌嗔著抗議,“爹,您說啥呢。我還能做什麼錯事?您別擔心,過一段時間,等弄清楚了周圍的形式,我們兩個便接您過來。”。
“胡說,要接,也得先接親家母!”杜疤瘌甩了下胳臂,滿臉嚴肅地糾正。“你嫁入了程家的門,便是程家的媳婦。一切要以夫家為重!”
程名振聽了,心裡邊又是感動,又是難過。笑了笑,低聲回應:“看您說的,好像咱們是不是一家人一樣。什麼杜家程家,只要安頓下來,您隨時都可以過去看我們!”
他明白,杜疤瘌想表達的真實意思是,如果自己準備效仿王麻子那樣一去不歸,就儘早把孃親和弟兄們的家人接出鉅鹿澤。以免萬一將來雙方漸行漸遠,某些人拿留在澤地裡的老弱婦孺做文章。
但這些話是無論如何不能講在明面上的,所以他只有用目光表示感激。老商販杜疤瘌知道程名振聽懂了自己的意思,欣慰地笑了笑,繼續叮囑,“凡事啊,不可強求。能退一步便退一步。官兵如果打過來,沒把握也別硬拼。這襄國、武安、魏郡,山溝溝河汊子多著呢,哪還藏不住千把號人?官兵是風,咱們是草。風颳不長,草隨時都能重新綠起來!”
還有很多他自認為有用的江湖經驗,綠林忌諱,平素一直沒來得及跟程名振小兩口說,如今臨別在即,他也絮絮叨叨地總結了個遍。有些話是至理名言,有些話卻是歪理邪說,明白老人家是一番好意,程名振和杜鵑兩個也不再反駁,耐著性子都記下了。
再多的廢話總有說完了的時候。又過了幾日,在杜疤瘌依依不捨地叮囑中,程名振和杜鵑帶領錦字營所有戰兵和一部分負責押送輜重的老弱離開了鉅鹿澤。他們沿著剛剛發過春汛的洺水河東岸,穿過那些被戰火燒成的荒野,一路向南。大部分弟兄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變相放逐,還以為此行的目的真的是為了去追債,嘻嘻哈哈,邊走邊玩。為了給大夥足夠的緩衝時間,程名振也不急著趕路。每隔二三十里,便停下來休息片刻,一方面整理隊形,一方面觀察周圍哪裡適合屯墾開發。
憑心而論,洺水兩岸的土地都很肥沃,隨便一處都可以開出大片的良田。沙河、漳河、漵河還有清漳將太行山融化下來的雪水源源不斷地送往各處,沿途澆灌出鬱鬱蔥蔥的翠綠。不知道從哪一年起,地方官府在河道兩旁修建了大量的水渠,縱橫交錯,乳汁般哺育了周圍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