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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之看著那箜篌,心中生出些愧意。那是母親甄氏留下的。當年姚虔將馥之送來太行山,馥之最大的行李就是這箜篌,常常自己彈給自己聽,以解思念。今年年初,馥之隨姚虔離開,半年才回來,這箜篌卻是放了許久了。馥之將箜篌接過,仔細看了看,見並無蟲蛀生黴,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她回到室中,在席上坐下,將箜篌放在膝上。手指撥在弦上,音有些走了,卻仍是淳厚。她看著箜篌,片刻,信手緩緩撥來。琴音在室中淙淙響起,純淨如清泉,胸中氣息也漸漸舒暢。一曲在指下緩緩完畢,馥之調調絃,忽然,發現門口的光照似被什麼堵著。她抬頭,只見一個身影立在門口,光影將他的臉襯得掩得黑黝,唯雙眸中的目光和唇邊的微笑入目,溫和而熟悉,恍若夢中。秋蘭琴音戛然而止。馥之望著他,從榻上站起來,又驚又喜,一時竟說不出話來。&ldo;阿姊!&rdo;忽然,一個粗啞的聲音激動地響起,阿四從門身邊擠出來,望著馥之,雙眼明亮,便要奔上前來。還未邁開步子,他的後領被一隻手有力地扯住。顧昀神色淡淡,片刻,低喝一聲。&ldo;餘慶!&rdo;他身後閃出一個人來,卻是大漠裡與馥之同行的侍衛餘慶。見到馥之,他咧嘴,靦腆地笑了笑。&ldo;帶他出去。&rdo;顧昀道。餘慶應聲,二話不說地接過阿四。&ldo;阿姊……&rdo;阿四一面被拽走,一面委屈地回望,馥之啼笑皆非。她看向顧昀,仍覺不可思議,目光相對,臉上卻漾起歡喜的笑容。&ldo;如何突然來了?&rdo;她問道。顧昀看著她,片刻,唇畔淺淺莞爾,語氣卻仍是平淡:&ldo;不是說過要來看你?&rdo;馥之含笑不語,望著那風塵僕僕的面龐,兩月來的思念浮上心頭,卻似摻了蜜一般的甜。她伸出手來,未幾,忽然被握住,倒向面前。呼吸間滿是久違的淡淡幽香,顧昀摟著她,懷中,一個柔和的心跳亦在蹦響。他深吸口氣,將下巴在馥之鬢邊細細摩挲,胡茬刺刺的,馥之輕笑地躲開,顧昀卻愈加用力,低頭探向她的唇間……&ldo;君侯,夫人,主公已在室中等候了。&rdo;這時,外面忽然響起戚氏的聲音。顧昀一怔,停住動作,轉頭應了一聲。馥之訝然,抬起頭,滿面通紅。顧昀頰上亦有些淡淡的紅暈,笑笑,低聲道:&ldo;還未曾見過姚叔父。&rdo;馥之瞭然。顧昀看看她,將手臂鬆開,卻轉而攜起她的手,往屋外走去。戚氏滿面笑容,引著二人穿過屋舍間相隔的籬笆和藥田,來到姚虔的居所前。房門已經敞開,姚虔等人站在門前,見到顧昀,皆浮起笑意。顧昀上前,向姚虔見禮,又與白石散人和凌霄道人分別揖過。&ldo;甫辰千里迢迢而來,我等竟未曾遠迎。&rdo;姚虔看著他,和聲道。顧昀一揖:&ldo;小婿不敢。&rdo;&ldo;此言差矣。&rdo;白石散人在一旁搖頭笑道:&ldo;君侯也該事先告知一二,我等也好有個準備。&rdo;顧昀微笑答道:&ldo;昀得假時日並無多少,傳信費時,故而未加告知。&rdo;白石散人撫須頷首。他去年往顧府醫治顧銑,對顧昀印象極佳,對他與馥之的婚事也頗為贊同。如今見他親自來此,與馥之站在一處,堪堪一雙璧人,心下亦是歡喜。話未多說,主賓揖讓入室,各自在席上坐下。&ldo;餘離京以來,常念故人。未知大司馬在京中可好?&rdo;藥童進來奉上清茶,姚虔向顧昀問道。顧昀回答:&ldo;叔父身體又康健了好些,盧子常來調治,已無大礙。&rdo;姚虔頷首,笑意安然。&ldo;行禮之物可曾齊備?&rdo;片刻,他問道。顧昀頷首,道:&ldo;皆已齊備。&rdo;馥之在旁邊聞得此言,面上微微一紅。她與顧昀的婚事辦得匆忙,潁川家中得信之時,雙方已行過五禮,將婚事議定下來。祖母蕭氏對此甚是不滿,曾來信將姚虔斥責一番。姚氏素來重禮,馥之雖由姚虔撫養,卻是家中嫡長所出,按理當在潁川家廟中出嫁。顧昀與馥之商議,將來可返潁川一趟,拜見她家中尊長,以周全禮數。姚虔亦不反對,但他重疾纏身,馥之也要隨他來太行山,此事便也拖了下來。而如今,姚虔病勢好轉,馥之漸漸放下心來,再過幾日便是祖母蕭氏生辰,顧昀現在來到,卻正是合適了。&ldo;馥之往潁川見過長輩,也須返京中一趟才是。&rdo;姚虔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