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級決定去隴東分割槽作戰呢?”
馬長勝說:“那就堅決執行唄!”
窯洞裡挺悶氣,沒人說話沒人吱聲。王成德用拳頭撐住下巴,忽眨著眼。
周大勇雙手撐在腰裡,望望這個瞅瞅那個。他躁氣了,說:
“同志們,你們怎麼連一點道理都鬧不通!我們不能光看到陝北和延安,我們還要朝全國看,要有戰略頭腦呀!”
周大勇講罷,大夥你一言我一語嘟嘟噥噥地在議論。這工夫,王老虎悄悄地蹲在牆角,思量什麼。像是,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人家不注意他。
李江國喊:“老虎,說話呀!三個人裡頭有諸葛亮,大夥一討論,就把這理弄明白了。說話呀,老虎!”
王老虎磨磨蹭蹭站起來,低著頭,用腳輕輕踢地下的石頭子,說:“要是上級決定進行隴東戰役,我們就捨命地去執行;要是上級還沒決定,讓大夥出主意、討論,那……延安多會才能收復?……同志們,我也拿不定主意啊!”他不自在地微微一笑,又眯縫著眼睛,想算著什麼。
王成德說:“同志們!上級決定要進行隴東戰役。我們向隴東分割槽進軍去打馬家匪徒。眼下看,我們是把西北戰場最主要的敵人胡宗南放下了,實在呢,我們是把他箝制得更緊了。因為,敵人怕我們從隴東地區插出去,戳到他們後方去。所以,我們一動,胡宗南一定跟上我們轉……再說,我們用零敲碎打的辦法,把胡宗南的幫兇一個一個地敲掉,那胡宗南就孤立了,就好打了。說到敵人還佔著我們延安,這不要緊,反正敵人要的是地方,我們要的是勝利。……”散了會,王成德坐在門坎上,雙手捧住頭,心裡火熱毛辣的。周大勇朝牆站著,用拳頭咚咚地捶打牆壁。突然,他轉過身,說:“今天的戰鬥動員會,就沒開出個名堂!真***窩囊,什麼工作都不能幹得稱心如意,老是疙裡疙瘩的!老王!咱們再召集支委會,從頭重來!我就不信世界上還有作不好的事情!”
第一連開罷第一次戰鬥動員會的第三天——五月二十一日夜裡,風不吹草不動,一輪明月掛在天空,照得山溝如同白晝。
安塞縣真武洞前後左右的山溝、河槽裡,擠滿了馬上要出動的西北野戰軍的部隊。戰士們集合在川道里,除了輕微的咳嗽聲以外,什麼聲響也聽不見。河槽裡馱山炮的騾子,一排一排站著,都不叫喚。它們也像是懂得,現在需要特別肅靜。
部隊臨出發的時光,王成德接到上級的命令:跟團政治處的幾位幹部一塊到黃河邊去帶訓練好的新兵,補充部隊。周大勇說:“老王,我說指導員跟連長的工作沒有好大分別,你還強辯。瞧!現在不是連長跟指導員的工作都擱在我肩上了嗎?”
王成德說:“喊什麼冤!我不用幾天工夫就回來了。”
部隊出發了,像往常一樣,開頭走動的時候好擁擠喲!戰士、擔架隊的老鄉們,戰馬,馱炮騾子……南來的北往的,插過來穿過去,像是亂踏踏的沒有次序。直到部隊走出十來里路,那就利索了:這一路在這一條溝,那一路在那一條溝,一道道的人流,從不同的道路上向一個共同的目的地流去。天亮了,部隊行列裡紅火了,荒山冷溝也變得熱鬧而有生氣了。沿部隊行列,每隔五六百公尺就有一個師政治部或團政治處的宣傳員,拉開嗓子給戰士們講新戰役的意義跟行軍中應該注意的事項。山坡上,路旁邊,每隔三五十步就貼著一張鼓動戰士們行軍的標語或圖畫。戰士們上大山的時候,就能聽到宣傳員在山頂敲鑼打鼓,用喊話筒呼喊:“上一山又一山,我們是鐵腿英雄漢……”各連隊的行列裡更熱鬧:有的戰士說書、講笑話,有的說快板,有的唱民歌小調。
晌午,部隊進入到一條大川道里。
周大勇走在第一連行列前頭。他朝前看,前邊是伸到遠方的部隊行列。朝後看,後邊是望不見尾的隊伍。路隨山轉,部隊行列也彎彎曲曲地向前流去。他覺著,他是這人流中的一滴水,是這偉大組織的一個細胞。他要離開這個整體,他的生命就完結了。這許許多多的人,大半他都認不得,可是他們的歡樂、難過,就是他的歡樂、難過;他們是他的同志、親人。他又覺得,部隊行列像個大鏈子,自己的連隊,只不過是這鏈子當中的一個小環子,可也是不能少的一個環子。這許多環子中的一個環子是不是結實,那就看自己的工作了。他覺得責任的擔子沉重,而工作又做得不夠強,心裡著急、慚愧。可是他返轉尋思,往上數有營長教導員,團、旅首長……往下數有排長、班長和戰士,只要自己在這嚴密的組織中,努力向前,那麼,自己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