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據說,七月半鬼門關大開,雖是最酷熱的一月,但在人們心裡卻是最森陰最慘淡的一月。
天稍稍黑下來,黑暗裡彷彿存在著可以吞蝕人心的恐懼。
商家早早關門打烊。
哪怕是最放蕩的男人也乖乖的回到家裡與自家娘子相看兩相厭。
青樓楚館前懸掛的紅燈籠也顯得暗淡了。
一切靜寂的如同另一個世界……
因此七月是諸事禁忌的一月,不做任何喜事。
這讓葉青松暗暗鬆了好大一口氣,恨不得月月是鬼月,日日鬼門關大開,永遠不用辦那樁令他頭痛的‘喜事’。可是旁人卻絕不這樣想,猶其是葉青松的母親大人,只盼著清桂飄香的八月速速到來。
自從上次池長靜中暑之後,葉青松便一直沒有傳喚他,有一段時間,莫名的覺得無法面對池長靜,內心的煩躁與日俱增。
那個人心眼多,心機重,性格彆扭之極,可是卻常常讓他說不出的在意。
心底渴望著能見到池長靜,不顧一切的……急切的彷彿象一個少年。
現在……他現在就想立刻要去見他……
想見池長靜……
此時暗夜蕭森,四下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望著孑立的空亭,突兀的太湖石,突然間有說不出的寂寞。
遠遠竟然看見分隔著一切的雲牆,在沒有一絲月光的夜晚,就著微弱的燈光,泛出森白猙獰的光。
不知不覺中他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只要推開角門,事實上角門也只可以從內部向外開啟,外面便是那些下人生活居住的地方了。
只是他不知道,這雲牆卻是揣度是猜疑是誤解是傷害,他造就了它,卻用它無情的禁錮了自己。
在紅塵道上蹉跎著歲月,迷離恍惚不知何求,只知心迷路難尋,障礙重重,無法跨越。
當葉青松踏入池長靜住的雜院的時候,心裡是無法扼止的掀起了狂瀾。
一眼便瞧見池長靜的房間還亮著燈光,整個人如墮冰窖。
現在是三更半夜,世人早已沉睡。
若非是有訪客,否則池長靜的房間怎麼會還亮著燈?
會是誰?林勉麼?
他快步的來到那人的窗邊,附耳竊聽,但是半晌毫無動靜。
他忍不住將窗戶住內掀起,透過窗縫向內窺探。
但見舊木桌上的紅焰吞吐明滅著,映在池長靜的臉上,平和安詳,一臉虔誠。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手在桌面上動來動去,不知在做些什麼。
渾身充盈著一種淡淡的寂寞,一種靜謐中的哀愁。
脆弱中夾著倔強,天真而又放肆。
最重要的是,房裡似乎只有池長靜一人,葉青松頓時寬下心來。
將所有的字重溫了一遍,池長靜不禁露出一個笑容來。
他伸了一下懶腰,站起身,扭扭脖子動動肩膀,卻在無意間轉頭,隱約發現窗外多了一個人影,陰惻惻的,在這燈光幽暗之室,顯得異樣的詭異。
瞬息間,只嚇得池長靜背脊冷汗涔涔,面無血色。
此時,窗戶整個被拉起,老舊的窗椽發生‘吱吱’的慘叫。
葉青松的身影立時闖進了池長靜的眼裡,卻沒能安慰他恐怖的心靈。因為在他眼裡,葉青松是不折不扣的惡鬼。
池長靜還是嚇得倒退一步,幾乎要摔倒了。
葉青松一手按著窗臺,輕巧的從窗戶跳了進來。
他進來的一刻便去看桌上到底是什麼,方才池長靜到底在幹什麼?
“拿出來!”葉青松伸手要奪池長靜藏在身後的某樣物件。
在碰觸的瞬間,池長靜渾身是猛然的緊縮,雙手將身後的書拽的死緊。
他咬著下唇,一臉的倔強,眼裡透著無法隱藏的恨意,他的心絕不低頭。
但兩相較量之下,池長靜敗下陣來了。
持在池長靜手裡的東西也因為被扯成了兩半。
好半晌,兩人都各自望著手裡的半本書發愣。
池長靜坐在地上,心中大慟,不由的將半本書貼在心口,眼淚撲簌簌掉落。
這一刻,心臟彷彿被人狠狠的捏住,肆意的蹂躪,他快無法呼吸了。
覺得除了流淚這屈辱的舉動之外,竟無其他發洩一途。
現在輪到葉青松杵在那裡吶吶不可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