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殘陽如血。
原是被薛姨娘請出來賞美景的,不想竟因此掉進那專為她準備的陷阱裡。
“好個韓府的當家奶奶,瞧瞧現在這副模樣。”原總是一臉親切的薛姨娘,此時正嗤笑著看著在冰窟窿裡拼命撲騰的莫璃,嘴裡咯咯道,“多狼狽,多可憐,多難看!”
“你,為什麼——”莫璃好容易扒在一塊岌岌可危的冰上,卻剛一張口,那冰層就出現了裂痕。
“為什麼?”薛姨娘得意一笑,“自然是你該讓位了,對了,多謝你給爺帶來的那些家產,還有這些年費心將府裡打理得這麼好。你放心,我接手後一定會好好享用,不會浪費你這十年來的苦心。”
“你——”莫璃又驚又怒,顫抖的手才稍用力,就聽那冰層咔嚓的一聲,碎了!
身子失去支撐點,在冰窟窿裡驚慌地撲騰了幾下,身子就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沉。張口想喊人過來救她,可從嗓子裡出來的聲卻低若蚊哼,她的嗓子,她的嗓子……是之前那杯茶被下了藥!
“別白費力氣了,動得越厲害下沉得越快哦。還有,你帶來的那些下人我早就都讓人絆住了,不過你放心,咱們姐妹一場,我會送你到底的。”離冰窟窿兩丈遠處的薛姨娘慢慢收了笑,雙手籠在貂毛的暖手筒裡,微揚著嘴角看著一步一步逼近死亡的莫璃,眼中閃著嫉恨貪婪又殘忍的光。
“你,就不怕,爺知道了……”莫璃視線開始模糊,身體漸漸失去知覺。
少時一直就寄住她家的表妹薛琳,當年珠胎暗結,她心裡雖不喜,卻還是主動出面讓丈夫抬進了門。這些年她也知這女人心裡一直不甘居自己之下,卻怎麼都沒想到,對方竟藏有這麼歹毒的心。更未料到,薛姨娘竟連她自個懷胎五月的身子都利用上,若非是見她摔倒呼痛,自己怎麼會……
“爺?”薛姨娘忽然咯咯笑了起來,“我的姐姐,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都死到臨頭了竟還不知這到底是誰的意思。說來姐姐跟我在韓宅裡相處也有七八年了,雖說我對姐姐一直有不平之心,但這麼些年,姐姐可曾見我有做過哪一件逆了爺心意的事?嘖嘖,姐姐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就不多想想,是誰讓你過來這別院的。”
“你,說什——”水已經漫到她下巴處了,四肢早已僵木,莫璃卻感覺腦子忽然轟的一聲響。
“姐姐,爺說了,女人太聰明瞭不好,而且這麼些年了,你也沒給爺生個一兒半女。還有,你既姓莫,卻又沒個當巡撫的叔叔,且如今東莊的桑園和‘錦繡林’早是韓家的東西了,你心裡卻還時時惦記著,竟還想給莫雪分去一點,實在叫爺為難呢。”薛姨娘愈笑愈嬌,她的親叔叔上個月剛升為永州巡撫,如今合該是她薛家揚眉吐氣的時候了,她薛琳自然不會再忍氣吞聲居人之下。
“哦,對了,難得能跟姐姐共侍一夫數年,我就讓姐姐走得明白一些。”薛姨娘眼微眯,聲音裡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十年前,姐姐被楊家退親,接著姨夫死於意外,緊跟著你們一家子的女人被莫家族長欺壓等事情,可都不是偶然哦。”
莫璃瞳孔猛地一縮,薛姨娘笑得嫵媚又囂張:“那都是爺暗中安排的,莫璃啊莫璃,你被騙了一輩子呢,可憐的女人,居然將仇人當恩人服侍了一輩子,還將自家家產整個拱手相送……”
水漫到鼻子那,莫璃使勁抬起眼看著蕭索長空,回想韓四道近來言行,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
可她恨極,卻反想大笑。
原來如此,枉她自認聰明,偏偏卻弄錯了最致命的一件事。
她一直以為韓四道不夠了解她,但實際上,他是太瞭解她了,所以如今才容不下她。
因為他明白,她終有一天會發現他的真面目,而她又知道他太多的事情。他了解她本性,知道她到時會做出什麼事,所以,先一步下了手。莫家已沒什麼可以讓他攀附了,薛家眼見起來,他自然要另外做打算。
初始,他貪戀她的美貌,覬覦她的家產;
然後,他欣賞她的聰慧,讚賞她的手段;
再後,他開始懼她所知,曾經她所有的好,如今都變成他容不下她的理由!
韓四道,韓四道——
莫璃想要吼出心中的憤怒和恨意,可剛一張口,冰寒徹骨的湖水就猛地灌了進來。她除了微微掙扎一下僵硬的手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水,沒過了她的頭頂。
薛姨娘冷眼看著冰窟窿裡拼命向上的那支手,耐心等著她慢慢往下沉,直到再也看不到,一切歸於平靜後,才揚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