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燈關了,黑暗將我的生命籠罩,但我不再害怕黑暗了。
第二天.
放風時間,囚犯們在操場上散步聊天,或者幹著見不得人的交易。
沒有陪比爾打籃球,而是小心地盯著鐵絲網,看看有沒有獄警阿帕奇——沒看到那張禿鷹般的臉,獨自坐在一塊臺階上,眺望遙遠的落基雪山。
昨晚,與老馬科斯一席長談,烙印似的刻在心中,才明白什麼叫醍醐灌頂。
Gnostics——我給了它一箇中文音譯:諾斯替。
我渴望在某個夜晚,也坐在這塊大操場裡,仰望阿爾斯蘭的星空。無數神秘的星辰,彷彿在頭頂閃爍,近得身手就能撈下來,顫抖著捧在心口,傾聽人間的秘密。
可惜,這是一座監獄。
我只有上午一個小時,被允許坐在這裡眺望雪山,與熟悉或陌生的人們聊天,比如眼前突然出現的這個人。
中國人。
除了我之外,肖申克州立監獄第二個人中國人。
他的名字叫童建國。
沒等我慌張地站起來,這個六十歲的中國老頭,便隨意地坐在我身邊,同樣託著下巴眺望雪山。
“你好,1914。”
又是久違的漢語,童建國比上次見到乾淨了不少,就像坐在臺階上看同學打籃球的中學生,雖然頭髮已白了一半。
“從前我殺過許多人,也有不少人看到我就嚇得半死,所以當我了愛到這個地方,就決定躺在牢房不出來,哪怕一年都見不到陽光,而你讓我破例出來了兩次。”
“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想起昨晚那些對話,既然世界本來就很荒謬,我們都在虛幻的鏡子中生活,即便再危險邪惡的力量,也不可能把我嚇倒。
我試著尋找肚子裡的漢語詞彙:“上一次我已經很榮幸了,這一次有因為什麼?”
“你不覺得上次太匆忙了嗎?”
也許,他只是給自己一個理由,一個走到陽光下的理由。
“你對我很感興趣?”
“你是有故事的人,我能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來。”
“哦?”
我急忙轉頭躲避他銳利的目光。
“這可是你自找的,幹嗎總是盯著我的眼睛?是不是想頭看我心裡的秘密?就像你發現老傑克的秘密一樣?”
“對不起,我來美國之後養成了這個壞習慣。”
“你不怕你心裡的秘密也被我看到嗎?”
真是“讀人心者反被人讀”!(本人原創)
“我?”尷尬地笑了笑,肖申克州立監獄是什麼藏龍臥虎或藏汙納垢的地方啊!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你知道我的秘密?”
“我可不會讀心術!”
童建國爽朗地大笑,從眼睛和鼻樑的線條來看,他年輕時長得很帥。也許在黑暗的牢房裡窩裡太久,他不斷活動筋骨,敞開囚服衣襟,可見強壯的胸肌,似乎要勝過許多年輕人。
我卻說不出“我也不會”幾個字:“你想要聽我的故事?”
“這裡每個人都有故事,但我想聽中國人的故事,不過——別說你是被冤枉的!”
“我就是被冤枉的。”
我的直率讓中國老頭沉默片刻,他面色凝重地看著我:“你想知道是誰陷害了你?”
“是。”
“你被判了多久?”
“一輩子。”
也許是對我的憐憫,他悲傷地搖搖頭:“可惜,你還那麼年輕。”
通常年紀大了都會喜怒不形於色,童建國卻是表情豐富:甚至有些誇張,大概山水見過了之後,房能“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吧。
“你呢?”
“也是一輩子。”他輕描淡寫地回答,“我老了,在這裡養養老也不錯。我的英語可能永遠都學不好,以前把自己關在牢房裡,只能和老傑克說些簡單的話。當年我沉默寡言,現在難得遇到一箇中國人,竟變得這樣多嘴多舌,自己都感到訝異。”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很多很多原因——我殺過的人可以編成一個連。”
原以為老傑克是這裡殺人最多的,沒想到又來一個殺人魔王!兩個魔鬼關在一個牢房,典獄長德穆革真是個天才!
“職業殺手?”
看他的眼神還有修長健碩的體形,竟然有《這個殺手不太冷》的讓。雷諾的感覺。
“是,不過更早以前我參加過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