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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玉,因此才能不問外事,專心讀書,積累精湛的學問。這樣一來,其思想行為不可避免地會受到羅氏的羈絆,與遜帝溥儀生出瓜葛,因而難以自脫。顧頡剛的結論是:“倘使中國早有了研究學問的機關,凡是有志研究的人到裡邊去,可以恣意滿足他的知識欲,而又無衣食之憂,那麼靜安先生何必去靠羅氏,更何必因靠羅氏之故而成為遺老?”顧頡剛還談到王國維的辮子,認為“這是他不肯自居於民眾,故意立異,裝腔作勢,以鳴其高傲,以維持其士大夫階級的尊嚴的確據”。在文章結尾,顧頡剛高呼口號:“國家沒有專門研究學問的機關害死了王國維!”“士大夫階級的架子害死了王國維!”

自沉之謎(4)

除了以上幾種說法,劉雨的王國維受梁啟超排擠說,商承祚的釁由中冓說,都是後起的。前者純屬無稽之談,不值一駁。梁啟超自身為天縱之才,他心理健康,沒有嫉妒天才的毛病,決不是作偽欺世的小人。吳其昌(清華國學院首屆高材生)在《王國維先生生平及其學說》的演講稿中提供了有力的證據:“時任公先生在野,從事學術工作,執教於南開、東南兩大學。清華研究院院務本是請梁任公先生主持的。梁先生雖應約前來,同時卻深自謙抑,向校方推薦先生(引者按:指王國維)為首席導師,自願退居先生之後。”王國維潛心治學,不願受俗務牽累,院務遂由吳宓教授主持。梁啟超衷心佩服王國維的學問,每遇不易解答的疑難,他總是對弟子說:“可問王先生。”王國維遽然謝世後,梁啟超即前往外交部(清華學校當時屬外交部管轄)為王家爭取撫卹金。此後,他還帶學生去墓地追思,扶病撰寫《王靜安先生紀念專號序》,對王國維的學問推崇備至:“先生之學,從弘大處立腳,而從精微處著力;具有科學的天才,而以極嚴正之學者的道德貫注而運用之。……先生沒齒僅五十有一耳,精力尚彌滿,興味飆發曾不減少年時,使更假以十年或二十年,其所以靖獻於學者雲胡可量?一朝嫉俗,自湛於淵,實全國乃至全世界學術上不可恢復之損失,豈直我清華學校國學研究院同學失所宗仰而已!”這已充分說明,梁啟超與王國維之間沒有任何嫌隙。至於商承祚的釁由中冓說,倒是有些線索可尋,據陳鴻祥的《王國維年譜》透露:王國維的續絃潘夫人是原配莫夫人的姨侄女(姊姊的女兒),姑侄同嫁一夫在舊社會也屬亂倫,固為禁忌。王國維的續娶乃是依從了莫夫人臨終的遺言,他與年輕的潘夫人結縭後,伉儷情深。但他的兒輩很難做人,昔日的表姐搖身一變成了繼母,不僅感情上不服帖,就是稱呼上也難辦。潘夫人耳根軟,容易受僕媼挑撥,長子王潛明的嬌妻羅孝純與婆婆處不好關係,即在情理之中。商承祚撰文暗示,正是婆媳不和,導致羅振玉攜女大歸,羅、王友情一朝破裂,成為王國維自殺的導火索。

性格因素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因素不可忽略,那就是性格,性格即命運。王國維幼女王東明在《先父王公國維自沉前後》一文中寫道:“先父生性內向耿介,待人誠信不貳,甚至被人利用,亦不置疑。在他眼中,似乎沒有壞人。因此對朋友,對初入仕途所事奉的長官和元首,一經投入,終生不渝。”王國維深沉質樸,性情“於冷靜之中固有熱烈”,凡事以不違心為基本原則,費行簡在《觀堂先生別傳》中讚歎道:“心所不以為是者,欲求其一領頷許可而不可得。”王國維自視甚高,但他對時事不輕置可否,對時人不輕加譭譽,平日拙於交遊,終日不出戶,相對無一言,而意氣相感,自覺親切。他與人交流,多采用書信方式,筆端意氣洋洋,又頗似性情中人。王國維在1898年6月18日致許家惺的信中說:“大抵‘合群’二字,為天下第一難事。”由於他平時很少展露笑顏,又不大開口講話,給外人的印象便是嚴肅冷峻。清華學校國學研究院教授趙元任的夫人楊步偉,性格開朗,嗓門大,到哪兒都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但每次見了王國維就會立刻噤若寒蟬。王國維五十壽誕時,辦了三桌酒席,楊步偉硬是避讓著不肯與壽星公同桌,她是愛笑愛說愛熱鬧的,壽星公那一桌只知悶頭悶腦喝酒吃菜,她受不了。這些當然都只是皮相。葉嘉瑩教授作過更高層次的分析,將王國維的性格特點歸納為三:“第一乃是由知與情兼勝的秉賦所造成的在現實生活中經常有著感情與理智相矛盾的心理;第二乃是由於憂鬱悲觀之天性所形成的缺乏積極行動的精神,但求退而自保,且易陷於悲觀絕望的消極的心理;第三則是追求完美之理想的執著精神所形成的既無法與自己所不滿的現實妥協,更無法放鬆自己所持守之尺寸,乃時時感到現實與理想相沖擊的痛苦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