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的眼前黑了下來,他知道自己今後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色彩,但是他乾枯的面容卻是越加的堅韌。
他手中的黑色大劍往後反手掄出,黑色大劍在風中呼嘯,投石車投出的巨石一般,落向遠處那瘦高的身影。
他的身體藉著這一劍反衝,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江岸的荒原裡。
申玄伸手往前一抓。
噹的一聲金屬震響,他的五指變成古銅色,微微的抓住了黑色大劍的劍尖。
利道周落於連波的身後,雙手托住墜落的連波。
這一戰之下白山水重傷,趙一雙目被刺瞎,失了一劍……然而這樣的殺局都未能徹底將這些大逆留下,此時這名大秦名將的心中絲毫沒有欣喜之感,整個身體都反而不住的顫抖起來。
申玄並未與連波以及他剩餘的兩名部將有任何交流,只是倒提著趙一的這柄大劍轉身回望,望向長陵皇城方向。
長陵的街巷縱橫交錯,此時落在他眼中,就像一個方方正正的棋盤。
這一場大戰,這些大逆即便逃得出去,但也紛紛折羽,但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這些大逆只能想辦法爭得一絲活命的空間。
而元武皇帝達到了所想,鹿山會盟之前徹底的安定。
熙來攘往,七境之上的強者亦如棋子,劍術能否強得過心術?
第三卷:盛會
第一章 心術
明月自潮生,春江連海平。
月上中天之時,大秦皇宮裡喜穿布衣的元武皇帝走出了御書房,踏上了觀星臺。
看到今日裡觀星史官記錄的“有妖星墜於渭河,色深紅,唯恐不祥”,他信手提筆,改道:“元武十二年春,吉星來朝,天降祥瑞,諸事皆宜。”
月未全滿,只缺一角。
但負手立於高處,看著這輪明月時,他的神色卻十分滿意。
人世間哪裡來徹底的圓滿,何來十全十美?
即便那幾名大逆都未直接被被殺死,即便有人乘著這大局想要殺死扶蘇,但他需要的都已經達到。
在鹿山會盟開始到結束,長陵會徹底的安寧,大秦王朝會穩步的前進。
至於那些棋子……有時候棋子活著才有價值,最強的帝王不是殺伐無雙,而是能夠下一盤無雙的大旗。
立意不同便境界不同。
他在意的不是普通修行者的一招一式,一勝一負,而是整個天下。
同一時間,一列看似商隊的車隊正在官道上行進。
這支距離長陵已有兩天路途的車隊中,頭髮用藥物浸染的烏黑的驪陵君,也在隔著車簾望著天空中缺了一角的明月。
長陵裡的驪陵君府此時看上去和平日沒有任何的不同,甚至連他書房都依舊燃著燈,然而卻無人知道,他已經正式踏上了歸家之路。
魚市裡,此時卻反而熱鬧了起來,許多人幽靈一般晃動在重重雨棚之下。
手持著黑竹杖的佝僂老人看著面容平和,和平日裡一樣端坐在琴臺之前的紅衫女子,請求道:“大小姐您必須離開長陵。”
“這不只是你的意思,朝中的那些叔伯,也是同樣的意思,對麼?”紅衫女子看著他,柔聲問道。
佝僂老人點了點頭,道:“我們之所以能夠在長陵容身,只是元武皇帝知道我們與世無爭,不過求一處容身之所,但既然已經動了我們,便說明他想讓這魚市有所變化。這次是看在朝中那些叔伯面子上的一個點醒。”
紅衫女子點了點頭,卻是嘆了口氣,柔聲道:“話雖如此,生在長陵,就算是死,也要留在長陵看個明白,夜策冷都不走,我又怎麼會走。”
佝僂老人目光微沉,一時還想說些什麼勸誡的話。
然而紅衫女子卻是又接著柔聲說道:“旁人不知,但那日宋神書的屍身,我們卻是第一時間檢視過,應該是九死蠶無疑。趙四先生劍折,白山水重傷而走,即便兩人能逃得出去,元武皇帝能夠順心如意的在鹿山盟會大展手腳,一時不會在意我這孤女。”
佝僂老人深吸了一口氣,終於不再言語。
方繡幕此時也在觀月。
他此時就站立在趙四站過,夜策冷做過的那塊江中礁石上。
他眼前的江水中,倒映著那一輪缺了一角,不甚圓滿的明月。
他的心中,也有著一輪不甚圓滿的明月。
江水洶湧拍擊在他腳下的礁石上,激起千堆浪。
雖然不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