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禹口中已聽聞他在宮中的種種“事蹟”,真的見了面,卻還是被他周身的寒氣嚇了一跳。
但南宮淮眼裡,卻絕不是皇帝該有的模樣。
他太柔,就算身體是冰涼的,但那雙眼,依然盛著柔情,連景差這樣自認為沒有心的人也會被南宮淮的雙眼融了去。
那時南宮淮攔下了主持拋繡的他,義正言辭地說著什麼:“雖是煙花之地,但將人年紀小小地賣了去,終是沒道理的。”
樓裡護衛們以為南宮淮來挑事,都上前來準備將人攔出去。
只是,景差在一旁笑著,揮退了前來攔人的護位。然後回身,直直地盯著南宮淮——連對煙花女子也還存著憐憫之心,張禹倒是將你調教得高尚。只可惜,南宮淮,我景差要的不是一代賢帝,而是敢殺君弒父的霸主。
再然後,景差踱到南宮淮面前,輕言低語道:“公子現在要我止了拋繡。但那小姬終是要面對被賣身的那天,到那時,公子又可有法子救她?”
南宮淮當時只有十五六歲,正是稚氣未脫,血氣方剛的年紀。說出來的話雖是真心實意,卻更添著賭氣的成分:“那有何難,今後你樓裡賣姑娘,本公子統統買下。至少,給人一個乾乾淨淨的初夜。。。”
景差更覺好笑——此話說得天真,但沸著赤子的熱度,讓他想要無視都難——最後,終是忘情地說了句:“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那公子,可願贖差兒出樓!”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景差只隨口探試,哪想南宮惟拉了他的袖袍,無比堅定地說到:“好。”
那時,兩人僅一個眼神,便定下了情緣。
張禹起先是反對的,景差卻勸道:“張大人,你一直說小皇子不夠陰狠,不夠果斷,成不了大氣。但若差兒有法子,張先生可願聽一聽。”
一個人的心軟是為了什麼,無外乎情之一字。各種情愫,它們糾纏在一個人的內心裡,是他最軟弱的部分。
若是把它們集中在一起,然後生生拔了去,心,便也就硬了。
其實,是很簡單的辦法。
於是,纏綿悱惻的愛情背後,還是如兄如友般的相互理解。
走近了才發現,南宮淮並不是毫無抱負的軟柿子。從某些方面來說,他的確有帝王之才。與他一同唸書時,那些古時帝王們寫下的權術謀略,他都能不點自通。言談舉止間,自然流露的也均是皇家風範。更令人折服的是,他懂得恩威並施,懂得分寸拿捏。他懂得太多常人無法懂的東西,卻唯獨不懂的,若一個人一生只為一件事活著,那人會變得多麼偏執。
景差和張禹要的,不是一個萬古稱誦的明君。他們要的,是前朝遺子,他們要的,是改朝換代。
能傷了的,就殺掉。能殺掉的,就毀掉。事情總得往絕處做,才能不出差錯。
【3】
竇姬自地牢出來,總算能呼吸口新鮮空氣了。景差守在牢門外頭,看到竇姬,也未行禮,話也不帶尊稱:“怎樣?”
竇姬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彆著笑:“從來以為自己的手只能給男人快樂,竟不知折磨起人來這麼順手。”
景差卻仍是等她的回答。
竇姬仰起頭,笑看著景差:“人沒死,但瘋了!”
景差略略點頭:“做的好。這樣看來,那皇帝身邊沒幾個有用的大臣了。”
竇姬回了他個眼神,算是應了他的話。
“對了,”景差傾身上前,降低了自己的聲音:“張大人叫我們今晚就動手,你把藥給淮兒送去?”
竇姬從景差手裡接過藥瓶,臉上卻不見喜色:“淮兒?我倒忘了,景差大人是我兒子的小情人兒?!”
景差也毫不示弱,一句話頂得竇姬無話可說:“你兒子?真是笑話。。。”
夜裡,景差在房中忙著聯絡各方歸降的勢力,正焦頭爛額時,只覺身後一股大力,自己便被抱了個滿懷。
“差兒。。。”話裡難得帶著哽咽,景差想硬了心不去反應,奈何心裡痛得血肉模糊。他軟了身子,任南宮淮抱著。
“淮兒這是怎麼呢?”景差放輕了口氣,將手覆在南宮淮的手上。
“我。。。殺了我爹。”
“啪!”一個耳光打在了南宮淮的臉上。
“他不是你爹!我再說一遍,不是!”景差這手下去一點沒留力,五指印在南宮淮臉上,甚至能見著血。
南宮淮只靜靜地盯著景差,末了,再將人抱在懷裡,小聲安撫著:“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