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是心疼,簡直是心肝肺都疼,疼得五內俱焚,緊緊握著玳瑁簪,連連搖頭不肯放手:“那麼點銀子算甚麼,我才不心疼呢,只是,小妖女啊,這可是我送你的,你就這麼不心疼麼。”
“我怕戴上了被惡鬼纏身,我更心疼我的命。”落葵臉上的驚恐神色,一本正經的恰到好處,不浮誇也不做作。
“小妖女,你確定不是怕引來美女鬼,把我的魂兒勾走麼。”江蘺調笑了一句。
“你有這本事麼,那你還是引來個美男鬼,把我的魂兒勾走罷。”落葵撇嘴笑了笑。
江蘺哽了哽,這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與落葵相處的越久,他越覺得摸不透她,她真的很會裝,狠辣和柔弱中無縫變換,做了壞事,也還是一臉無辜,他有時候真的弄不清楚,她幾時是真情流露,幾時又是裝模作樣。
一陣寒風吹進來,院子裡冷的透骨,落葵緊了緊衣襟,見江蘺執意不肯丟了簪子,也就不再說些甚麼,她心裡清楚,憑江蘺的修為,區區一個小鬼,他完全應付的來,不丟就不丟罷,反正招來的鬼是找他的,她瞧著他,絮絮叨
叨的抱怨起來:“這深更半夜的,我剛睡著,就被你鬼哭狼嚎的吵起來,真是倒黴,我去睡了,你自己在這等著見美女鬼罷。”
蘇子亦是端著副看好戲的模樣,抱臂而立,斜睨著江蘺:“堂堂天一宗少主,別再見了醜鬼就落荒而逃,見了美女就撲上去,平白叫我們看了笑話。”
江蘺哽的更加厲害,喊道:“你們這是甚麼一家子人,口舌如刀,都不肯饒人的。”他眼見蘇子進屋,忙一把拉住落葵的衣袖,可憐兮兮的陪著笑臉兒:“小妖女,你看,西屋的門壞了,漏風。”
落葵佯裝聽不懂,茫然抬頭:“壞了就壞了罷,明兒再修,你是修仙者,不怕冷。”
“不,不,我怕,怕,我怕冷。”江蘺急匆匆道。
落葵瞧了瞧灶間,像個孩子一樣笑的天真純粹:“灶火一直燒著呢,你就貼著灶臺打個地鋪,挺暖和的。”
江蘺嗆住了,又急道:“不,那個,煙火氣,灶間煙氣太嗆人了。”
“你怎麼這麼多臭毛病啊,那,門房,沒有煙火氣,還暖和,你去門房跟杜衡睡,有鬼來了,他還能保護你。”落葵知道江蘺心裡在盤算甚麼,就是有意故作不知,繼續顧左右而言他。
江蘺飛快的搖頭:“杜衡,我不去,我怕他佔我便宜。”
“那,你就只能睡院子裡了。”落葵撲哧一聲,挑了挑眉稍,戲謔輕笑,話音方落,有微涼的雪粒子落下來,她伸手接住,嘻嘻笑道:“看,下雪了。”
江蘺眼波一動,索性先發制人,不待落葵繼續說甚麼,他就像一陣風,幾步跑進落葵的房間,扯了床錦被,鋪到屏風外頭,拖鞋躺下蓋被子,一氣呵成:“好了,我就睡這了。”
落葵在院中愣了足足半盞茶的功夫,直到夜風拂身,凍得她打了個寒噤,交握的雙手冷的像個冰疙瘩,她才咬著後槽牙一腳踹開房門,重重拉開屏風旁厚重的秋香色帳幔,躺在裡間兒罵道:“你還要臉不要。”
江蘺頭枕手臂,轉過臉望著屏風,屏風後頭又拉了一層厚帳幔,他甚麼都看不到,只萬般可惜的輕嘆:“臉是甚麼東西,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落葵偏著頭,一本正經道:“當然厲害了,因為你沒有嘛。”
江蘺亦是一本正經:“厲害我也不稀罕,我有你就夠了,旁的我都不稀罕。”
落葵心中一悸,她這塊千年萬年的寒冰,早因江蘺化了冰封,起了波瀾,她想要給他回應,可唇角囁嚅,卻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她想到江芒硝中的毒,想到錯綜複雜的天一宗,想到早早做了謀劃的藏寶之地,這一切都是盤根錯節的局,所有人都是局中牽線的木偶,被無常世事牽著走,都會做一些身不由己的選擇。
她無法為了江蘺放棄一切,她的顧慮太多,不能把他當做生命的全部,她明白,於她而言,只能是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