撓的小妾嬌秀周身一激靈,差點兒沒昏過去,也把他自己的魂兒叫了回來,原來是南柯一夢。
曾國藩實在是太累了,中午草草用了午飯,就爬扶在桌案上,打算小憩片刻,也正好叫嬌秀那纖細的小手給自己好好抓撓抓撓,那知這一爬竟然就睡了過去。
“老……老爺,又做噩夢了?”嬌秀抹抹額頭被嚇出來的冷汗,還有點兒魂不守舍地問到。剛才她就覺得有些奇怪,老爺那本來乾巴巴,一撓就是雪片似的一堆叫人作嘔的皮屑的後背上,怎麼忽然間變得溼漉漉起來。再隨著老爺身子痙攣似的晃動,順脊樑骨竟流下了成串的汗水。
“哎喲!”曾國藩愣了好半天,才長長地哀鳴了一聲,放下一條腿,再活動一下被壓得發麻的另條腿,夢裡被砍的那隻腳還在麻酥酥地疼。這是怎麼了,怎麼老是有這種奇怪的噩夢?真是的,竟然夢到了聖上派來的救兵。唉,現在哪裡還有什麼救兵啊,就是聖上的隻言片語也休想再進湖南了。看來株州是守不住了。
一想到這裡,他就更加悲哀起來。就在昨天,城外的長毛僅僅發動了一次試探性的攻城,最後一個兄弟曾國華偏偏背一顆炮彈擊中了腦袋,又命喪黃泉,可憐的兄弟啊,連個囫圇的屍首都找不見。眼下城內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湘軍,怎麼都變成了豆腐渣,今天逃一個,明天少一窩,這仗還如何打啊?
“老爺,您說這株州還守得住嗎?”嬌秀拿了條汗巾,輕輕給曾國藩擦拭著汗水,小心地問,“奴卑可是感覺咱這府裡的人也是有些……”她嘆口氣,搖了搖頭。
“不要瞎猜!”曾國藩勁頭一緩過來,馬上正人君子相就來了,“這府裡的親隨,都是本官的生死之交,決不會有任何貳心。唉,環境險惡,個別人等說說閒話發發牢騷,也是正常的。本官早就說過,婦道人家隨在軍中就已經不是很好,更不能介入軍機大事,恣意汙衊他人。”
“是,奴卑記下了。”老爺就是老爺,喪弟之痛,倒黴的戰事,都沒有將老爺的架子打垮,依然是這麼的慢條斯理,又儒雅翩翩,嬌秀不由得心中讚歎。
“這就好。”曾國藩嘴上這樣說著,心裡卻打起了小鼓。自從章壽麟等人叛逃以後,除去眼前的這個嬌秀,他是對誰都不敢十分地相信。可是再認真琢磨琢磨,又不敢誰都不信,一共就剩下這點兒人了,不信又能怎麼辦?唉,怎麼能想出個辦法扭轉一下城中的頹喪氣勢,即便暫時改變不了大的戰局,至少也能維護一下自己的臉面呢?那個塔齊布已經是智窮力竭了,自己身為一軍之統帥,似乎還沒有任何作為。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挖空心思、攪盡腦汁地把從前知道的些東西都翻騰出來,一一對比。仿效當年的田單給他來個火牛陣?不行,先不說沒處去找千百頭的老牛,即便有了牛,再瘋的牛也跨不過去城外那一道道的深溝啊。該死的長毛,居然剽竊了本官的戰術。對了,再想想紂王吧,那傢伙兇狠。可人家找來幫忙的都是些鬼啊神啊的,眼下哪裡去找?真是的,哪怕叫自己就遇上一個大仙兒,也斷然不會有商湯滅國的道理啊。紂王無能,無能啊!胡思亂想的曾國藩冷不丁的眼前一亮,呵呵,有了!早幾天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塔齊布已經感覺到了最後的時刻了。昨天長毛的進攻,既是一種試探,也是一種威懾,再給城內的最後守衛者釋出一道命令,識趣的趕緊效仿章壽麟等,投降天軍,天軍優待降兵,否則玉石俱焚。現在,不要說其它各處的守軍了,就是單單他自己掌握的這營嫡系人馬,也由五哨僅僅剩下不滿三哨,而且個個人心惶惶。
不能這麼坐以待斃了,必須撤出去,趁城東沒有什麼大股的長毛,趕緊逃出這個鬼地方。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爭一時之高下。塔齊布把嫡系人馬集中到了東門附近,他已經暗中觀察了很久,東門外除去偶爾見到的遊騎,並不見有大規模的太平軍在活動。至於萍鄉那邊兒是不是完全控制在了太平軍的手裡,到時候再說,現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一切安置停當後,他快步趕往大帥府。
塔齊布對曾國藩可謂是仁至義盡了,在最關鍵的時刻,他依然也沒有拋棄曾國藩。他以師禮尊重曾國藩,從他那裡學到不少的知識,曾氏那早已變了味兒的所謂“聖賢之道”和“理學”精髓,叫他如醉如痴的同時,又感到這才是滿洲帝國的真正知音。沒有曾國藩,恐怕就難有以後再想苦撐危局的大清朝了。塔齊布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整個滿族的昌盛,必須想方設法把曾國藩保出去。儘管曾國藩在他眼裡不是個合格的統帥,卻是大清對付漢人不能缺少的